当今天子爱民之心,古之少有。若此非明君,青史之上,又有何人配称明君而既然是明君,所传旨意必为圣明之法。
琮实在找不到理由,不去忠于王事。贾琮知道,天下多有人以为琮为佞幸之臣,一味媚悦逢迎君王,但贾琮相信吾之判断,经得起青史春秋之考验,亦不会辜负吾师松禅公之教诲。
赵大人,请”
赵青山闻言,这才想起贾琮如今的年纪他抽了抽嘴角,再无话可说,一甩袍袖,大步往外行去。
贾琮身后四名锦衣缇骑,连忙跟在身后,押送出宫,打入天牢
“还敢狡辩”
文华殿内,崇康帝龙颜大怒,双目圆睁,一手拿着一份奏折,一手指着跪在地上为赵青山求情的宁则臣,厉声道“这份折子你难道没看吗十数万百姓啊河套之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朕每年连修行宫的银子都省下,唯独不敢缺少河工银子,朕唯恐这等噩事发生,却万万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了差错。朕瞎了眼,朕信错了人呐”
狠狠将那份报灾折子摔到宁则臣的脸上,崇康帝气的险些站不稳。
唬的一旁戴权慌忙搀扶住他,哭腔求道“万岁爷,保重龙体啊”
宁则臣面色木然的跪在那,道“陛下,臣非狡辩。臣知陛下看重河工,因而特意将此事交由最赵青山负责。工部左侍郎林广宁、河道总督柴梁,皆为一等一的干才。此三人一同治河,八年来,任长江、黄河浪涛翻滚,也不曾发生过大水患。尤其是黄河,八年前,几乎年年发水,年年闹灾。柴梁赴任后,整整三年未曾下过河堤一步,历经八年,才使得黄河水清”
“够了”
崇康帝眼睛都发红了,厉声道“朕不想听这些,朕只知道,河套之地,一次淹死十数万百姓。春寒之地,百余万百姓流离失所,这一路,哪怕朝廷立刻运粮米赈济,也少不得痛饿病殁三成,甚至五成宁则臣,那是数十万百姓呐河道沿岸设有何兵,圣祖、贞元二朝黄河才不过三千河兵,朕在最艰难的时候,都咬牙坚持着将何兵扩展过万。他们就算防不住,难道连警示都做不到吗若能提前日预警,何以至此你还敢狡辩”
宁则臣闻言,心如刀绞,又急又惧又怒,他知道此事理亏,然而却不得不争。
他自知早已是必死之局,除了妻女要安置妥当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一手建立起的新党。
宁则臣知道,赵青山、林清河等人在他出事后,怕很难再做下去。
所以,他已经暗中选好了日后能承继新党的良才。
这二人正是极少沾染朝堂斗争的工部左侍郎林广宁和河道总督柴梁。
二人无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是宁则臣平生仅见的出众。
既踏实沉稳,清正廉洁,又不缺雷厉风行之果决,能力极强。
最难得的是,二人八年治河,功勋卓著
有此资历,足以执掌新党。
有他二人继承新党,新法必然不会随着人死而政熄。
只要新法长存于世,他宁则臣便是以另一种生命,存活于世。
而若此二人出事,宁则臣当真想不出,如今新党内,还有何人能挑起重担
“陛下,注重防范鲁、豫、皖、苏等地,不必过分思量陇右、甘蒙之地,原是臣吩咐他们去做的。有千般罪过,臣愿一身当之。只求陛下”
宁则臣心焦之余,难免乱了分寸,竟想到要以身抵罪。
却忘了,这有与君王讨价还价,甚至胁迫君王之嫌。
果不其然,崇康帝没等他说完,就用极陌生漠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去。
宁则臣这才醒悟过来,他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满面痛苦之下,心中更苦。
陛下,相煎何太急啊
此帝为明君圣君,然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性急,也太过寡恩。
养心殿内。
崇康帝看着贾琮,面色较之前在文华殿时好看了许多。
当然,这好看也只是指面上阴云淡了些,旁人看去,依旧面色阴沉,目光锋利。
贾琮回复完皇命,崇康帝哼了声,没有就收监赵青山之事多说什么,他审视着贾琮,道“知道忠于王事便是好的,你年纪还小,能有这份自知之明,也不枉朕信重于你,往后好生做事。”显然,贾琮于内阁门前同翰林院诸人所说之言,崇康帝已悉数得知。
不过他褒赞两句后,话音忽地一转,问道“当日你上奏,在龙首原遇伏时,曾有义士事先警醒,才让你一行人没进入绝地。你可知,是何人示警与汝”
贾琮闻言摇摇头,道“臣事后也探查了几回,始终没有线索。臣原以为是陛下派在臣身边保护之人。”
崇康帝闻言,抽了抽嘴角,目光隐隐有些古怪,顿了顿后,方道“你下去吧。”
贾琮躬身一应,道“臣遵旨。”
看着贾琮迈着方步离去,崇康帝也是无语,能将帝王爪牙之官做出几分清流之气来,古往今来怕也只此一人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