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深。

她不明白，裴一才十八岁，到底能得罪什么人，会把他弄成这样。

眼前好像全是乱七八糟的血光和手术刀。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像什么电视剧场景一样，跟林蔓茜前二十年的人生节奏完全不搭，就像陡然横亘进来的什么玄幻片，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女生抱膝坐在一边，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场景。

咖啡厅外，他握着手机打电话，语调懒散暧昧，眼里却全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年假期间，他嘲讽地勾勾唇，说家里人要来京陪他过年，但看不出一点喜悦。

还有初试前一天晚上，那个小姑娘扑向他爸爸，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神情淡淡，让人觉得莫名寂寥。

“想要的都在泥泞后方，而你迈了过去，迈过去就是迈过去，尽管再迫不得已，但你没有选择方向的权利。”

这是第一次，林蔓茜突然意识到。

虽然她一直知道裴一不简单，但他所经历的，可能远比她想象的好要多很多。

多到身上一个个鲜红的伤口，几乎全是往致命的方向去。

裴一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能感觉到身下是柔软的床榻。

好像还有满室的阳光，暖融融地拂过眼皮。

就连鼻尖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都让人觉得舒心。

他睁开了眼睛。

第一个跳进视线里的。

不是灿烂的阳光，不是柔软的被褥，也不是医护人员的白大褂。

是两颗漂亮的泪痣。

女生抱着电脑，就这么盘腿坐在床边的软榻上，头发散下来，如墨如瀑，皮肤白的透明。

然后微抿着唇，眼里全是恹恹的愁绪。

裴一微微偏了偏头，看清了她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是神奇宝贝。

皮卡丘从球里蹦出来，她叹了一口气。

喷火龙喷出一道火焰，她叹了一口气。

胖丁被收回球里面去，她又叹了一口气。

他眨眨眼，竟然没有开口喊人。

但是林蔓茜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当你被别人盯着的时候，你虽然看不见，但你就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感知。

于是她下意识转回头。

阳光璀璨中，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面容俊朗，因为苍白的唇色而显得格外乖巧，漆黑的眼里还有几分笑意。

“裴一你醒了”

林蔓茜激动地跳起来，直接按了旁边的手铃。

“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她蹙着眉，

“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然你现在早就进icu了。”

“到底是谁跟你有这么大仇”

男生弯弯唇，语调懒洋洋的，

“啊。”

“可能是，因为我这次考的太好了，第二名第三名都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来报仇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是真的。”

他笑起来，唇角的梨涡浅浅，仿佛一点都没有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为了不让蔓茜姐你失望，所以我很努力地考了第一名，才惹来这场杀身之祸。”

林蔓茜懒得跟他贫。

也知道他不愿意说的时候，再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你还是少说点话吧，医生等会儿就过来了，让他给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裴一想了想，很认真地问她，

“医生要打针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你不会长这么大了还怕打针吧”

“怕啊。”

他非常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很怕痛的啊。”

那你被砍了这么多刀怎么没见你吭一声

好像是看出来她的想法，少年弯弯唇，清澈的眼眸里全是笑，

“其实我现在也很痛，超级痛。”

“但是因为在女孩子面前，所以要男子汉一点。如果你要是走了，说不定我就哭了。”

编，你继续编。

其实裴一心底一定有很多疑惑，譬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林蔓茜心底也有更多的疑惑，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出口。

她叹了一口气，

“我待会儿下去吃午饭，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先说了，吃的东西我不能给你带，医生说了，你现在得忌口，我也不知道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那能给我带颗糖吗”

“都说啦，吃的东西不能带，”

“我不吃。”

裴一轻轻扬眉，虽然面色苍白，但眉宇间依然藏着几分肆意的少年意气，

“但是我想要。”

“以前小时候打针，大人们都会给小孩子买糖，这样，他们就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