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以仅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小的掩护,殿下快走。”
朱南羡不动声色地掀开他后背的衣衫,低声回了句“你会死。”
那名小巡卫飞快地笑了一下“殿下救过小人一家的性命。”
朱南羡听了这话,抬目看了一眼小巡卫的脸,却是陌生得很。
其实也不怪他不记得,当年这名小巡卫的兄长在当年在东宫当差,打碎了景元帝赏给朱悯达的琉璃碧玉瓶。后宫侍卫犯这样的过错,重则是要被杖杀的,好在却被先一步回宫的朱南羡撞见。在朱南羡看来,这样的瓶子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又见那侍卫跪地告饶着实可怜,便道“这没什么,就说是本王打碎的好了。”
时隔经年,朱南羡早已将这事忘得干净,却没料到有人竟将这当作救命之恩,一直牢记心头。
一言毕,小巡卫忽然就地一倒,捂着肚子打滚道“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是不是中毒了,延合旧殿里的东西是不是有毒呀”
他这么一嚷嚷,余下五名巡卫皆是一愣,不由举了火把,尽皆上来查看,巡卫长还斥道“小声点,当心搅扰了殿下。”
朱沢微已然被搅扰了,守在延合宫外的两名侍卫一听“旧殿里的东西有毒”,忙不迭进到里头去禀报。
于是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的当口,朱南羡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终于退至拐角处,他飞快地一转身,再次朝宫外走去。
朱南羡走后不久,几名侍卫匆忙从内宫处赶来,扑跪在延合宫
的阶下,诚惶诚恐道“七殿下,小人等、小人等又在兰苑的柴房里找到了一名巡卫,但他穿着的却是鹰扬卫的黑胄甲,跟十二殿下一样也是中了毒。小人猜,或许是十三殿下跟他对换了”
“废物”不等侍卫说完,朱沢微便道。
延合宫外的巡卫长听了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抬目朝四周望去方才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沉默不言的巡卫到哪里去了
地上的小巡卫还在叫着疼叫着中毒,巡卫长却彻彻底底反应过来。
他目露大骇之色,一下子也跪倒在了台阶下,结结巴巴地道“禀、禀七殿下,方才小人的巡卫队里,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小人不认识。”
朱沢微紧盯着他不说话,目色里已卷起风暴。
一旁的羽林卫同知代斥道“既有人不认识,为何让他跟着你的巡卫队”
“是在半道上撞上的,后来七殿下让我等跟来延合宫,那人便、便一起跟着了。”
朱沢微眼中风暴骤烈。
是了,早先在长留道上看到这几名巡卫时,他心头就有种莫名之感,原来这莫名之感竟源自对朱南羡背影的熟悉。
这么说,朱南羡从始至终,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朱沢微只觉浑身的血一下都冲到了脑门,怒到极时,又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
他环目一扫,一言不发地走到仍在地上打滚的小巡卫身前,亲自蹲下身将他的衣衫一掀,只见他声称被扎伤的后腰连一道伤痕都没有,于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了句“来人。”
“在”
“杀了。”
刀光如昼,鲜艳夺目血迸溅而出,被月色一照,竟像为这暗夜笼上红雾。
朱南羡步履飞快,长留道眼看就要走到头,却见前方人影一闪,竟是伍喻峥带着数名鹰扬卫从前宫赶来了。
朱南羡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拜下。
伍喻峥赶着去见朱沢微,竟没注意到道旁跪着的正是朱沢微翻遍宫禁找不着的十三殿下。
可惜这样的忽视并没有让朱南羡悬着的心放下多少。
羽林卫指挥使既到了,后宫通往前宫的正门恭旋门一定已被朱沢微的人把守住了。
但他一定要从恭旋门离开傍
晚时分,沈筠来找他对暗语,他的一句“东宫统共就一个正门”,正是暗示了沈筠自己的计划。
后宫各出口已把守森严,正门有沈筠接应,只有正门有希望。
思及此,朱南羡更加快了脚步,行至恭旋门甬道,只见一袭红衣入目,沈筠背负红缨枪,果然正等着他。
见朱南羡走近,她脚步一折,行在他前面半步,低声说道“前头守着的两人已被伍喻峥换了自己的人,恐怕不会听我号令,实在不行我只有动手,你借机先走,他们不敢伤我,若有人追来,我能替你挡一时。”
朱南羡道“好,多谢三姐。”
沈筠又道“眼下整个宫禁已快要戒严,前宫那里,我已派人告知苏时雨与左谦这里的意外状况,他们定会接应你,可惜我不能陪你去前宫,你万事当心。”
朱南羡“嗯”了一声。
说话间已至恭旋门,守在门前的两名羽林卫朝着沈筠一拱手“禀四王妃,臣等奉七殿下之命,今夜严禁任何人离开后宫。”
沈筠道“怎么,连本将军都要拦吗”
“自然不敢拦四王妃,只是四王妃身后这名巡卫恐怕不能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