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笼罩。
这里的黑不同于夜晚,混沌,污浊,仿若天地初开时的混乱之象。
两人被困于污浊浓黑里,试了数种办法,都没法子将黑暗照亮,无论是寻常火把还是夜明珠等器物,光线在发出来的一瞬间,即可被浓黑吞没,无法照亮方寸之地。
就在两人寸步难行之时,池惑突然福至心灵“我们试试枫灯,如何”
鬼主有些诧异“枫灯”
毕竟枫灯是人间界最寻常不过的事物,比起夜明珠等仙器法宝,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这里是苦海,大概不能用寻常思路去解的。”说着,池惑已经朝鬼主伸出手,示意他将那盏枫灯拿出来。
果然,待枫灯被点燃,混沌浓稠的黑暗之中,出现一条半明半昧的路。
池惑笑“看来我猜对了。”
他手中枫灯晃了晃,光亮幽微的小路也随之摇了摇,越发若隐若现。
“为何”
鬼主牵着池惑的手,拉着他随着枫灯晃动的光走。
池惑“我猜测,能抵达苦海之人,必然有因果在身的,这盏枫灯是我们关系的具象化,我们前往苦海是为渡化心魔,而你的心魔之因在我,所以用这盏枫灯引路,再合适不过。”
两人牵着彼此,在枫灯摇曳的光中沿小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混沌天地斗转星移,取而代之的是雾蒙蒙明晃晃的一片。
遮天蔽日的浓雾出现在眼前,方从浑浊的黑暗中脱身,又在瞬息进入到混沌的明亮中,两人一时间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而手中枫灯指引的,是一条潮湿的黑礁小路。
沿着黑礁前行,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里的湿度在变大,雾色里飘来似有若无的大海咸腥味。
直到一叶枯木舟顺着枫灯的光靠岸,两人互相交换视线,随后提着灯走上枯叶舟。
承受了两人重量的枯叶舟轻微晃荡,随之破水而行。
再回头,却只见迷雾不见岸,白茫茫、明晃晃一片,吞噬了天和地,吞噬了世间万物,真正苦海无涯。
枫灯的倒影在水面幽幽晃动,光点随着波纹蔓延,黑色的水流就好像被灯光点燃了似的,突然变成猩红一片,像无尽蔓延的业火,又似浓稠深红的血。
雾色在流淌,船身在摇晃,坐在枯叶舟上的两人却听不到半点声息。
池惑尝试着讲话,可他的声音彻底被海雾吞噬了,坐上枯叶舟行于苦海,已然进入了静止的世界,无声无形,只有无止无尽由黑变红的海水,和稠得化不开的海雾。
苦海本非真海,祂是流动的,能致幻。
或者说,所谓的幻亦是真,是心念的镜子,是因果的呈现。
这样绝对的静止不会让人觉得安宁,反而会让那些最隐忍、最晦涩的情绪浮出水面,在茫茫无涯的海雾里,由内自外产生不安和恐惧。
鬼主没来由地开始害怕,他试图叫祁忘的名字,可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
原本拿在祁忘手里的枫灯,此刻不知为何,已然被他握在手里。
“祁忘”
没有任何回应。
混沌的苦海突然清明如镜,鬼主低头,透过雾色,他与海面上自己的倒影对视。
或许因为海水越发猩红浓烈的缘故,倒影里的他仿若浑身沾满鲜血,猩红淋漓,神色愤怒、悲伤,脸上却带着自嘲的笑。
枯叶舟上的鬼主微微一愣,随即更近地凝视苦海上自己的影子。
随着他的凝视,原本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掀起浪潮,将枫灯的火光打得细碎,这些碎裂的光点很快具象成火苗,以摧枯拉朽之势在苦海上燃烧。
鬼主尚未弄明白发生什么,就在熊熊燃烧的海面上看到了火海中的醉鸦楼。
“这是”
鬼主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因为在他的经历和记忆里,醉鸦楼从未被大火烧过,更不会出现这般地狱般的场景,也不知苦海给他呈现的是心魔幻象,还
是
随着画面渐渐清晰,透过火海,鬼主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细节,以及许多不应该出现在醉鸦楼的人。
他的小骨傀炸炸全身覆盖着真火,已经没法动弹了,像一个坏掉的木偶娃娃躺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悲伤,只剩下渐渐熄灭的火焰、和漫天飞舞的灰烬。
源源不断赶来的修士围在坏掉的炸炸身边,将其燃烧的躯体砸破、碾碎,生怕这个单纯的小骨傀死灰复燃,将它往死踩、死里砸,直到彻底碾成灰烬才作罢。
白逐溪提着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被绑在天刑柱上的人,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随着鞭起鞭落,血水皮肉飞溅而出,天刑柱下一片血肉模糊。
天刑柱上的受罚者被封了灵脉,败落至此,这能任人宰割。
白逐溪“白鹿城千千万万亡魂的仇怨我来替父兄报了,你活该被如此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祝家双生子在天刑柱下发出咯咯咯的笑,他们晃动的脚铃声分外刺耳,祝云止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