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池惑和鬼主都很清楚,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
半月后,随着鬼主越来越频繁地被心魔控制,甚至还出现了无意识发狂的迹象,池惑意识到,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很快就会被折磨得崩溃掉。
经过先前的分析,心魔之始,便是有所执、有所念、有所惑。
鬼主的执是他,念是他,惑也是他。
只要他对鬼主有所隐瞒一日,折磨鬼主的心魔将无法根除,阴魂不散。
这并非鬼主的主观意识可以控制的。
眼下解决心魔的唯一办法,似乎只能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这样一来,自己因为身份败露而被天道抹除,鬼主失了他,会重新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此时此刻的小崽子不能失去他,梦魇变成真的,小崽子承受不了。
但这般拖下去,心魔不除,小崽子也会被折磨崩溃。
似乎如何选,都不会有好结果,一条路要走到头了。
但池惑不甘心,比上一世被挫骨扬灰后更不甘心,凭什么重活一世之后,明白了灯火阑珊处,等着他的人只能是自己这个道理后,还要面对这样无解的绝望呢
一定会有办法的每个修者都有其无法躲避的劫,时无筝也说过,劫难本身事在人为
池惑反复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在这个关头退怯动摇。
有时一番翻云覆雨后,身体明明困乏已极,但靠在“自己”温热的身边,池惑却了无睡意。
他偶尔忍不住怀疑,自己通过太岁石借尸还魂,扰乱了这个时间线的剧情,所作所为本身就破坏了因果,他和小崽子要经历的这遭劫难,是“罪有应得”吗
假如假如自己从未干涉会更好吗
不会的。
池惑很快就否定了刚才荒唐的假设,没有什么比原来被当棋子使更糟糕了,无论结局如何,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池惑无奈地想,人啊,果然一旦有了在意的东西,就会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在喜欢上小崽子之前,他可不管这么多。
他看了眼身旁眉头轻拧的小崽子,发了会儿呆,而后抬起手,轻轻揉开了对方皱起的眉头。
小崽子也是,在喜欢上他之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么许多。
可这能怎么办呢他们都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也不愿回头。
牵绊多了,是恼,是愁,却也是不悔。
无涯海里没有时间的流逝,自然也无所谓年月,这个冬天注定是漫长的。
这日,两人照例是一番酣畅淋漓后,许久不敢入定的鬼主在满足后闭目养神片刻,却不曾想,他难得地进入了深眠。
池惑本来是很困的,但他躺在枕边,想着日常都是小崽子守着他,这会小崽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守着对方才好,万一心魔又乘虚而入,他也好把人从梦魇里叫醒。
躺在鬼主身畔,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他用目光一点点描摹鬼主熟睡的轮廓。
那是曾经自己的脸,只有以“旁观者”的视角,他才能看到自己熟睡的模样,这样的体验确实新奇而独特。
池惑也通过与小崽子日夜的纠缠,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体和欲望。
说实话,比他曾经预想的极限都要厉害许多。
果然,虽然情与欲并非总是相伴相生,但只有「情」和「念」才能催动真正的「欲」、极致的「欲」。
百无聊赖地思考着这些,睡梦中的鬼主突然喃喃发出声音。
小崽子难得安睡,竟然梦呓了。
此前小崽子多次偷听他的梦呓,拿那些只言片语来为难他,这一次倒是让他抓住了机会,以后可以拿小崽子的梦呓笑话他。
本着玩笑的心思,池惑凑近了听。
“弄错了”鬼主好不容易被揉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汗湿濡的睫毛轻颤,
发出低低的呓语。
池惑来了兴致,用手撑着脸颊轻声问他“什么弄错了”
鬼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天道书的名字”
池惑微微扬眉,他以为小崽子早不在意天道书、更不在意上边所谓的正缘道侣名字了,好家伙,没想到这混小子竟然梦呓出声,看来日常没少想呢
听他这么说,池惑的心立刻提了提,发现他也没有彻彻底底地了解“自己”。
“名字,怎么了”池惑追问,所谓的天道书名字,指的自然是天道指认的正缘道侣。
鬼主“是我自己”
对方的梦呓意味不明,池惑心中却腾起难以言喻的预感,他下意识追问“什么是你自己”
鬼主“天道书上的名字是我自己”
池惑的眼皮蓦然跳了跳,他局促地咽了口唾沫,手心紧张得发汗“你是说,天道书上显示的正缘道侣名字,是池惑”
他又确认了一遍。
鬼主“嗯”
再之后,小崽子就睡熟了过去,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