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浓雾化为实质,似白绸带般朝“新嫁娘”的四肢缠绕而上,池惑静止不动,没有半点反抗,乖顺地任由浓雾将自己捆住,直到脚下传来失重感,他整个人被捆绑着抛出了喜房。
看来镇上所有失踪的少女,都经历了这样诡谲的夜晚。
很快,失重感消失,池惑被放置在一把摇摇晃晃的轿子里。
这会儿已经上了贼船,他不打算继续假装矜持,索性悄悄解开了束缚他的绳索,将碍事的红盖头撩了起来,他朝摇摆的轿子外看去,浓雾之中的景象让他来了兴致
轿子是正经的红轿子,但轿夫却是一群只会爬行的“小婴孩”。
这些婴孩皮肤已经变成了暗紫色,狰狞的黑色血管纹路爬满皮肤,像旧屋外枯死的藤蔓,这些“轿夫”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孩子。
鬼婴的“怨”吗
雾色四起,抬轿鬼婴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一边抬着新嫁娘、一边用清脆的嗓音唱到
“新嫁娘,梳红妆,清白人家好出身,纸做嫁衣魂做裳。上花轿,入新房,一夜红烛燃鸳鸯,乱葬岗中喜当娘”
鬼婴反反复复吟唱这首童谣,池惑则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琢磨其中歌词。
“清白人家好出身”这句词,已经点出了失踪女性的身份共同特征都是镇上人家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所以“乱葬岗中喜当娘”所指,难道是这些失踪的少女要被鬼婴拐去当娘亲吗娘亲于他们而言又有何用处
如果按照这首歌谣推断的话,根本没有鬼新郎什么事,“自己”又为这些事背锅了。
池惑甚至跟着鬼婴们哼唱起来,还故意捏着嗓子,学着女子的声线对鬼婴道“这歌词可真有意思。”
抬轿子爬行的鬼婴哪里见过这么猖狂大胆的新嫁娘,一下子彻底安静下来,童谣不唱了,手脚也不爬了,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死寂中只有池惑的吟唱声在回响“新嫁娘,梳红妆,清白人家好出身,纸做嫁衣魂做裳。上花轿,入新房,一夜红烛燃鸳鸯,乱葬岗中喜当娘喂,怎么只剩下我自己唱了你们不唱了吗”
鬼婴们板着面孔,只剩下黑瞳放大的眼珠子无机质转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只滚圆肥大的鬼婴蠕动着身躯,“嘭”地将花轿帘子封死,还不忘出声恐吓轿中新嫁娘道“新娘子不可探头探脑这不合礼数”
池惑不满地啧了啧“看你们年纪小小,没想到规矩这么多,轿子里好无聊,看样子路程还有很远,我们聊天打发时间如何”
鬼婴“”
池惑“你们有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首童谣的歌词具体是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池惑还是想和对方应证一下。
鬼婴似乎不耐烦了“好人家的闺女出嫁时不允许提问。”
池惑“你如何知道我是好人家的闺女”
鬼婴“只有好人家的闺女才能上我们的花轿。”
池惑扬眉“你确定不会接错人吗”
鬼婴“别胡说,不吉利。”
池惑又笑问“你们把我塞入轿子里,是希望我来当你们的娘亲吗”
鬼婴又重复道“新娘子不允许提问。”
池惑嗤笑“谁告诉你们这些歪理的”
鬼婴沉默一瞬,冷淡的说出两个字“鸨母。”
鸨母池惑心中豁然。
当年孟婆就是从事鸨母的职业,他当然清楚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池惑“所以你们的存在,和红水镇当年的风月生意有关”
池惑的话似触到了某种禁忌,鬼婴一下子不讲话了,沉默着继续往前爬行,轿子虽然一步三晃,但很快就走出了十多里路。
时值深秋,枯木蔓延山野,这夜月色正好,月光将枯枝的剪影映在轿帘上,随着轿子一晃一晃,细长扭曲的枯枝影随之舞动起来,仿佛跃跃欲试的鬼手,要将行经此地的旅人拖入枯林深处。
深山枯林,鬼婴抬轿,吊诡的童谣声再度回荡山野。
此情此景别有意趣,就是这身死沉死沉的嫁妆有点碍事,池惑索性松开最上边的扣子,露出被勒出红痕的喉结。
他挥动红盖头扇风,庆幸现在是深秋时节,要是放在夏天,他可以闷死在轿子里。
一阵风吹来,池惑揉喉结的动作刹时顿住,他目光微沉,视线朝被扬起的帘子扫去。
池惑嗅到了鬼修的气息,虽然对方隐藏得极好,但几乎没有任何鬼修可以躲避他敏锐的嗅觉,特别是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气息。
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出现了。
池惑一直有所疑惑,他既然魂穿重生在祁忘身上,那么对方作为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究竟能不能识别出“自己”呢
突然,一声刺耳的唢呐打破山野的死寂,这些抬轿子的鬼婴瞬间被吓得僵在原地。
轿中的池惑同样愣了一瞬,随后噗嗤笑了。
这一下,“自己”真的出现了。
毕竟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