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尝尝这晚杏儿,后邻何嫂子给的,可甜了。”李氏把杏儿放到老太太手边儿。
魏老太太道,“阖村的杏树,就数咱们后邻老何家的甜。阿银你也尝尝。”招呼闺女也吃,待魏时魏年兄弟在村儿里城隍庙把老太爷的棺椁安置好,还有把赶大车的人安排着住下,谢过帮忙的乡亲们,回家后,魏时见过老娘。魏老太太看长子虽有些消瘦,精神却是比在北京时好不少,身上穿的也干净俐落,问他,“你这都好了吧”
魏时讪讪地,“都好了。先前发昏,叫妈你担心了。”
“好了就成。”当着李氏魏年魏银的面儿,魏老太太不好多训长子,嘀咕两句,问一回老头子的棺椁可安排好了,上佳的吉穴可点好了,远路过来,魏老太太上了年纪,就先回屋儿歇了。至于外头这些事儿,她老人家也就是问一问,有儿子有儿媳,哪里还要她老人家操心啊。
魏老太太这趟回老家,除了给老头子下葬,入土为安,就是各种接见乡亲朋友。以前魏老太太在乡下过日子那也是极滋润的,她嫁了个再明白不过的正经人魏老太爷年轻时离家赚钱,一心一意都是赚钱寄回家给妻儿过日子。在魏老太太没去北京前,见天儿的招呼着一帮相处不错的财主太太在家里打牌,每天早上的早点都是店家给送来,油条、包子、豆腐脑儿什么的,想吃天天有。
所以,要不是当初被绑架,魏老太太还舍不得去北京哪,她老人家在老家一样享福。
去北京这些年不见老姐妹们,这么一回乡,魏老太太得见见昔年的牌友儿老姐妹儿,跟老姐妹儿说她这马上就要跟二小子去那洋人地界儿见世面啦
故而,这老魏家自魏老太太回家,那每天都是街坊四邻不断。
这次回乡,原也是为了安葬父亲棺椁,这是要乡亲们帮忙的事儿,不然,魏家人丁稀,光魏家这几口人,就显得寥落了。这不论婚丧嫁娶,不分乡下城里,都讲究个热闹才好。
当然,魏家也是每天猪肉炖粉条儿的招待乡亲们,乡下不讲究什么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就一样猪肉炖粉条配大白馒头,便都说魏家实诚了。魏家的确实诚,其实,这是招待过来帮忙的乡亲们的伙食,可老家人也不太讲究,知道魏家伙食好,一村子都来吃。吃也不白吃,只要有空的,都过来帮忙。妇人们帮着洗菜炖粉条蒸馒头,男人们就帮着挖坟地,抬棺椁。老太爷下葬那一日,阖村的人都去了,办的大场面,魏老太太很是满意。
李氏知道陈萱有身孕的事,很为妯娌高兴。
魏年与大哥说起乡下的日子,说到出国留学的事。魏年道,“我这一走,起码得三四年才能回来。大哥,两处衣料铺子,都是爸爸攒下的家业。你现在好了,还是回北京吧。”
魏时道,“我在老家也挺好。以往都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打小儿爸爸让学做生意就学做生意,到了关外,叫老傅把我往歪里一带,我立时就歪了。如今我这才算明白,咱们做生意,终归是小道。你看如今老家人过的日子,起早贪黑的劳作,仍是食不裹腹。我听说,今年夏天黄河泛滥,北京到处是逃荒的难民。咱们生意做的再大,救得了咱一家,却救不了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
魏年心下一动,他乃机辩之人,立刻与魏年道,“咱们先自救,再救人。若天下皆是如大哥这般的人,则可救千千万万人了。”
魏时一笑,“你高看我了。”又对魏年道,“你跟弟妹、阿银他们出国,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才好”
“嗯,我听大哥的。”魏年道,“爸爸的事办的差不离了,大哥,这次咱们就一起回北京吧。”
魏时想了想,没有立刻应魏年。
魏年私下跟大嫂打听,“大哥回家都跟什么人在一起。”
李氏道,“经常去村南那里呆着。”
“村南都是些什么人”
“爱往外跑的人,不怎么正经种地,不是这村儿走,就是那村儿串的。”李氏同小叔子道,“你大哥刚戒烟那会儿,挺没精神的。倒是往村南跑了这些天,精神就越来越好了。这精神头儿一好,身子也就跟着好了。”
魏年点点头,未再多说大哥的事,而是道,“阿银跟大嫂说了花边儿厂的事吧”
都是一家人,李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氏就是有些担心,“你们在时,我总有个主心骨儿,你们这一走,叫我管着厂里的事,我也不知道成不成。”
魏年道,“这无妨,大嫂先试着做一做,这几年,咱们有固定的客户、订单,大嫂管事账目都没问题。就是一样,大嫂回北京后学一些洋文比较好,这样以后做起国外的单子更便宜。”
李氏虽性子柔顺,却是个有主意的,道,“成,你们要都看我成,我就试试。”
“还有件事,想跟大嫂商议。”魏年想着把东单铺子交给李氏打理的事说了,魏年道,“这是阿萱的主意,我想着,王府井的老铺还是交给大哥,这东单的铺子,就交给大嫂。赵掌柜是咱家的老掌柜了,为人实诚,衣料的生意,咱家做了多年,都有以往的旧例账目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