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纤纤走后, 蒋珂就回去打开柜子收拾起了巧克力。五颜六色的锡箔纸,堆在她的行礼边的空角上。
她从包里找出之前麦乳精吃完留下的铁质包装盒,盒里的麦乳精早就被空了干净, 一粒也没多剩。她把巧克力一块一块往盒子里装,并不自觉地数起块数来。
在这个时代, 这东西对她现在的身份而言,算是奢侈级零食。她不是不喜欢吃,而是因为太贵,不敢吃。所以来之前李佩雯要拿一块给她尝尝,她当时就以不喜欢吃的理由拒绝了。
连小几分钱的水冰棍或者再稍贵一点的奶油冰棍都吃不起, 怎么敢吃巧克力这东西
蒋珂把巧克力都装进麦乳精的盒子后,也数清楚了总共有四十二块。
她抱着麦乳精的盒子,看看宿舍的黄旧木门, 没关严实还留着一拳头宽的门缝。她这会儿觉得留下这东西也不是,送回去给施纤纤也不是,毕竟人家送来了,也搁下了。
最后想了想,想着要不就接受下施纤纤的好, 把巧克力寄回家给李佩雯、蒋卓和将奶奶吃。以后等她有零食了,再送去给施纤纤。虽然价值上肯定还不起这么多的巧克力,但算是她的心意。
这么想定, 她便不再发呆, 伸手去麦乳精圆柱铁盒里把巧克力又抓一把下来, 约莫七八块, 还放去自己的柜子里。剩下的便都留在盒子里,放去桌子上搁着。
然后她去自己的床铺下,踩上木条竖梯,往上爬几格,伸手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
那封写好的信还夹在笔记本里,她拿去窗下的桌子边打开,捏起圆珠笔打开折痕处已经被磨毛了的信件,在后头又加了几句话。说巧克力是部队给士兵的福利,她吃不完,寄回家里给他们吃。
信写好了叠起来,也装去军装的口袋里。然后蒋珂不再在宿舍逗留,撕几张笔记本的空纸把麦乳精的盒子口给盖住,把笔记本和圆珠笔还放回枕头下,便出了宿舍的门。
她按施纤纤说的,去103宿舍找她。
施纤纤出门的时候看到她怀里抱着麦乳精的铁盒子,便笑着问她“抱着麦乳精干什么”
蒋珂把盒子口塞的纸张掀开一些给她看,“我留了一点下来,这些想寄回家,家里人都没吃过,想让他们尝尝,可以么”
施纤纤还是笑着,去整理军装的衣领,“你不是还给我就行了,我拿安卜那么多巧克力,也怪亏心的。”
蒋珂顺话问一句,“安干事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巧克力”说罢了想到一点苗头,便小声猜疑着往下问“是不是在追求你”巧克力这种东西,不是都给喜欢的人才送么
施纤纤听她这么问,噗笑出来,然后把手从整理好的军装领子上放下来,看向她“我和安卜认识那么多年,要追求早追求了,还用等到现在啊。”但她也不能说真正的原因,只好打哈哈,“就是好朋友好战友好同志,他和昌杰明家底好,没事就从他们手里要点吃的。”
蒋珂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抱着麦乳精的盒子继续问施纤纤,“昌杰明也是干部子弟”
“嗯。”施纤纤点点头,“他爸是我们军区情报部部长,属于参谋部的二级部门。从小就是和安卜一起在军区大院里玩大的,所以感情比较好。我是入伍不久后认识的他们,合得来就一起玩了,也认识很久了。”
蒋珂听完这话还有疑惑,眼睛盯着施纤纤,好半天才问“你呢”
施纤纤看着她的表情又笑出声来,“我不是,我跟你一样,工人家庭出生。你看你的样子,来了部队,就不要那么在意家庭。进了文工团,大家就都是平等的战友。你看昌杰明,除了贝斯弹得好,不上进不努力,团里也没有让他入党提干不是入伍也有十年了,还是普通兵。他要是犯错误,一样受处分。”
蒋珂听施纤纤说她不是干部子弟,这便松了口气。她要是莫名其妙被拉入了全是干部子弟的圈子,还真是有点适应不了。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这些有的没的,便到了邮寄点。蒋珂把军装胸口口袋里的信掏出来,和巧克力放到一起,要了包裹填了地址,把东西都交给收发员,便和施纤纤离开了邮寄点。余下还有一些时间,她们又随便逛了逛,最后去到排练厅。
晚上的排练和上午的毯子功练习不一样,是要跳正儿八经的剧目。乐队、声乐队和舞蹈队配合,从舞蹈动作到节奏到感情,都要从整体上去把握。
因为蒋珂四个人刚来,不能立即融入到剧目的排练当中去,周老师便让她们先站一旁观看。
今一晚排练的剧目是白毛女,讲述倍受压迫的喜儿经历一系列苦难之后,翻身从军的故事。
蒋珂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跳喜儿的还是郑小瑶。虽然只是排练,她也把辫子扎在脑后编成了长长的一根。她身材高挑,跳起舞来却十分轻盈。她在“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歌声乐声里端着油灯踮脚起舞,笑容灿烂,表演欢欢喜喜等着父亲回来过年的喜儿形象。
蒋珂看的时候搭着乐曲和歌声,把郑小瑶表现的动作一个个全部往脑子里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