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姝醒了便又被叫到宁老夫人那儿去,陪坐了整日,听宁老夫人从宁府发迹说到她辛劳半生,连带着说宁姝生母多么多么好,自己多么多么中意这个儿媳,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絮絮叨叨整日,还给宁姝安排喝了各类补品,言外之意便是如今宁府不容易,你消停闭嘴吧。
宁姝原本也做不了什么,闹起来只有自己受苦的份儿,何必呢还不如在这儿喝点补品听听故事呢。
不过她听的却不是宁老夫人讲的故事,而是宁老夫人身旁那尊釉里红牡丹纹春瓶讲的。
这春瓶头一回发现还有人能听见自己说话,兴头起来说个不停,到最后连宁家府库钥匙藏在哪儿都差点说出来。
宁姝能和瓷器对话,这能力是随着她穿越到这个朝代才有的,大到瓷瓶瓷砖瓷瓦,小到勺子筷搁水盂,但不是每个都能沟通。
她这些年总结了一下,自己大概只能和人手工做出来的瓷件儿沟通。但倘若是装在石灰浆模子里批量做出来的,比如手上的这把瓷勺子,便不能说话。
想来与是否沾染人气有关。
这只是大致的分类,也有例外,比如宁姝床头用来装糖的那个孔雀蓝釉罐,虽是个手工瓷件,却从来不开口。
正因为这样,它是唯一一个“获准”进入宁姝闺阁,睡在她床头的瓷件。
瓷器们虽然有时候吵闹了些,但却十分解乏。宁姝坐在屋子里就和听评书似的,有野史密辛还有坊间八卦,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日子便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老夫人又留宁姝吃了晚饭,到天都黑透了才将她方走。
宁姝一回自己的房里就受不住抻了个懒腰,对着桌上的孔雀蓝釉罐说道“我回来啦,小孔雀。”
“姝姝回来了”多宝阁上一阵人仰马翻。
“她又是先与小孔雀问好的,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因为你太吵了就连姝姝的闺阁也只有小孔雀一个能进去。”
“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喜欢说话,不想当哑巴。”
“姝姝快来喝汤,桐枝丫头给你温着了。”
宁姝换好轻便的衣裳,将头发随便挽了一下,她不习惯丫鬟贴身照顾,这些年几乎都是自己一人做这些事儿。
正是将笄之年,她脸颊还有着少女的柔嫩圆润,透着一抹娇憨。宁姝的眼睛生的极好,明亮单纯,圆圆的像只幼鹿,透着些许初醒的懵懂。加上这些日子病了一场,人还添了些憔悴的美态。
她拧了软巾擦了把脸,显得愈发水灵。
瓷器们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今天姝姝出门早,还未来得及和姝姝说晨安呢。”
“姝姝今天也格外好看”
“姝姝快点擦香膏,一会儿脸要干了,对皮肤不好。”
自行洗漱完毕,宁姝这才坐到桌前,拿起勺子喝了口甜汤。
“姝姝”有个瓮声瓮气的女童声音响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昨晚宁赵氏这个坏女人和你那个坏爹爹诉苦来着,她说她掌宁府中馈这么些年,奔波劳累尽心尽力,自己却未曾攒下多少银子,如今宁柔许了门好亲事,若是嫁妆不够难免让人瞧轻了去。然后一来二去,她就惦记上你娘亲给你留下的嫁妆了我呸这贱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抢了我们姝姝的婚约还要抢我们姝姝的嫁妆”
“小孩子不要说脏话。”宁姝低头看向白瓷粥碗,认认真真的说道。
女童哼唧两声,又说“姝姝你可不能把东西给她们抢了”
“那是当然。”宁姝说道。
话虽这么说,她却有点发愁。
宁姝原本是个学艺术管理专业的大学生,在一家博物馆实习,负责瓷器室。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并不多,她每日闲着发慌就和瓷器们说说话。
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再到如今实习,成长二十年来她按照社会的标准前行,可谁知道突然之间竟穿到一个古代女童的身上。
那年原主方才十岁,害了一场大病,正逢宁载周岁生辰,哪里还有人记挂着她,身旁只有个桐枝守着。奄奄一息之时,宁姝就穿过来了。
在宁府住了些时日,也是偶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个和博物馆里一模一样的瓷件,这才知道不仅仅是自己穿越了,博物馆的瓷器们也跟着穿了,零零散散的洒落在这个世界。
宁姝这几年只找到了三个博物馆的瓷器,搁在自己房间里也算是藉慰乡情。
一个是那位昨夜要教她批奏章的,大家叫他青叔,其实是个明永乐年间的青花龙纹扁壶。
说是扁壶,却足有半米高,突显出永乐皇帝朱棣的基调皇帝气魄大,瓷器也倍儿大,连上面的龙纹都是明清两代最凶的那种。
永乐皇帝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这个青花龙纹扁壶,就将它搁在书房案台附近陪自己批阅奏章。时间长了,青叔耳濡目染了永乐皇帝的调调,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那位声音端庄娴雅的女子全名叫秘葵,是唐代秘色瓷口葵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