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被窝有两个人的温度,从来都是暖融融的。
想到冷宫里的一切,她开始担忧苏成雅是否习惯,于是她夜半起来,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找到了自己的人,联系了宫外的苏丞相,想要换苏成雅的平安。
从前她只是这宫里最普通、最弱小的一个宫女,谁来都可以掐死,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容妃萧望、西南王刘起,还有皇后苏成雅护着,现在她成了宫妃,还是萧望手底下与她关系最亲密的宫妃,又得了皇帝的宠爱,人人都将她视作眼中钉。
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她却学会了怎么样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全因她想保护一个人。
那人是她在萧望那里的软肋,却也是她自己变强的盔甲,楚思瑾决意要将自己的罪孽赎清,她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冷宫中。
听见窗外的雨打芭蕉声,苏成雅也睡不着,在床铺里翻来覆去,往日里若是这情况,早不知道多少宫人进来问安,又嚷嚷着要请太医来看看,可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后,没有人来落井下石已经是万幸,不能指望旁人雪中送炭。
唯一愿意跟着她来这里的贴心人,正在脚踏上睡得滚熟,这位姑姑年事已高,白天里又自己将那些杂活儿都包揽了,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夜里便也睡得熟,实在难被吵醒。
苏成雅向来体恤下人,她也不忍心将人叫醒,只是看着窗户外的方向,目光仿佛能透过这深邃的宫墙,一路往外看去,看到那个让她牵挂的人。
她其实早就知道楚思瑾是因为什么而来。
既然对方不愿意放弃复仇,执意要走到今天这步,想着往日的情分,苏成雅动了动指头,在这床铺间无声默写自己曾经抄写过的那些佛经
她希望楚思瑾能平安、喜乐。
前半生已经陷入血海深仇里,后半生若是得偿所愿,希望她的人生能变得更好一些,不要再苦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才五更天,姑姑就已经醒了,本来轻手轻脚地想出去打水,免得跟那些在冷宫里待太久、脾气古怪的宫妃们碰上,但是转头看了眼床铺的方向,却跟苏成雅的视线正好对上。
“娘娘,您这是一宿未歇吗”
姑姑震惊地问她。
苏成雅摇了摇头,冲她笑得温和,还是往日那副模样,却提醒道“已经不是娘娘了。”
“三姑娘,”姑姑很快改口,或许是想到从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她的眼泪又有要落下的架势“从前您在府里,分明是嫡出,可惜处处都被大姑娘和二姑娘欺负,当年您无意进宫,与这老皇帝作伴,本来定的是二姑娘,谁知”
“姑姑。”苏成雅温和又不失威严地提醒了一句。
“我晓得,在这宫里,说话做事总要谨慎小心,免得惹祸上身,可是”姑姑替她抱不平,抹着眼角说道“如今已经在冷宫里,生死不由己,如何说不得几句畅快话呢三姑娘您这样好的人,一生行善积德,为何老天偏偏不开眼,少时让您碰见那些家人,如今嫁了人,却不得夫家的庇佑”
苏成雅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但对方却只是淡淡地笑,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知道她这伤春悲秋一时半会儿没完,只好出声转了个话题
“姑姑,昨夜下了一宿的雨,外头那盆栀子花,你帮我看看如何了。”
她说“左右现在冷宫闲来无事,以往六宫总有诸多事务要料理,现在倒是清闲了,我也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姑姑只好止住自己的话,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没过会儿,推开门,外面的冷风应着她的声音一并传入内间。
“三姑娘。”
“昨天夜里怕是风大,那盆早就倒了,土随着流进来的水落得满地都是,花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这栀子花,怕是活不成了。”
那声音在风里忽高忽低,但是传到这里面却足够清楚,原本苏成雅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看外头的景象,将那盆栀子花当个念想好好养护起来,权当是纪念自己这片独自盛开的心意。
可听到这里,她却跌坐回去。
耳朵里、脑子里都是那句“怕是活不成了。”
她面上的笑没了,忽而抬手捂着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怎么感到钻心的疼痛,扶着床半天没缓过来,等到姑姑抱着那盆残破的栀子花进来的时候,她又摇了摇头,低声道。
“也许。”
“这就是天意吧。”
皇后跟楚思瑾的故事就从这里分道扬镳。
楚思瑾联合苏家的丞相,暗地里悄悄收拢兵权,而在后宫里,她又联合萧望,给老皇帝下了慢性的毒药,左右这皇帝年事都挺高,又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喜欢跟年轻的妃嫔胡闹,不多时宫里就传来他昏迷不醒的消息。
朝堂的竞争正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苏丞相收拢了京城的兵权,而西南王则起兵一路从南边打进来,两边的人马很快就在城门口相见。
短兵相接,俱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