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季家。
窗外有不知名的虫鸣和着蝉的动静吵闹,让人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某间独栋的小洋楼里, 季兴承坐在书桌边,手中捧着一本红色的精装修订外语书在看, 雕花一样的印刷字母被他的眼镜倒映的清清楚楚。
但他却久久没有翻动手里的书页。
忽然间, 他动了动唇,旁边阴影里始终伫立、沉默的助理走上前来,将脑袋压得更低,便听他吩咐一句
“让人想办法将这些虫子弄死, 太吵了。”
助理点了点头, 轻手轻脚地出门将这事办了。
他知道自家上司今天的心情不好, 上午在祖屋的会议, 调查出来的结果相当惊人, 一匹由季老大送上的准备给老爷子庆生的马,却在老爷子生日前夕,被血腥斩下马头、放到老头屋里示威
更奇特的是。
看守马场的人是季风起自己的人, 平时除了跟同僚接触, 从不参与季家几位的势力争夺,那天唯一有交集的,就是食堂里一反常态跟他聊了几句的季棠合的女儿, 恰好从国外回来, 又对马术相当感兴趣。
自打那养马人跟季棠合屋里的小公主聊过之后,再回去就睡得人事不省。
而被季老爷子身边人揪出来的、当晚靠近了他屋舍的,最有可能将死马拎进来的人, 也是季风起的人, 洪一再三调查, 也没查出这人更多的牵扯。
这局
要么是季风起演技太好,平时装作无辜的舔狗,却暗藏城府,要么就是季棠合太心急,愚蠢得暴露出自己。
毕竟谁都知道,季棠合此次放下为丈夫辅佐事业,千里迢迢从国回来,甚至还将同行的拉斯维加斯赌王女儿带过来,为的就是想接手老爷子手底下最赚钱的赌场生意。
之前老爷子生病住院,就属她跑的最快,想改遗嘱的时候,也数她最激动。
除却这两人
薄菀也有嫌疑。
她是手握整个老宅最新布局图的人,想要提前安排好这一切,也不是不能达到,可是调查过她在槿城的行为就会知晓,这人虽在蒙城的时候乖巧谨慎,从不做一件惹得老爷子不高兴的事情,离开了对方眼皮子,却也不见多么乖巧。
混娱乐圈,搞同性,荒唐程度与其他的富二代不相上下。
也可能是她设计的这一切,将其他两人都绕进去,毕竟老爷子要改的遗嘱里面,增加的那部分财产分割,都与她有关,年轻人起了野心,迫不及待想将这大饼吃下去,也不无可能。
从头到尾这一切都与季兴承没有关系,按说他可以不必担忧,甚至可以借着这次的事件再次刷新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印象,沉稳、靠谱,能力出众,甚至还未成婚,并不急着借外面的势力来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
可他曾经做错了一件事。
让季清风彻底厌弃他的一件事。
助理只隐约从当年传出的事情里猜个大概,不知全貌。
季清风老爷子年轻时在蒙城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手遮天,手底下跟了无数忠心耿耿的人。
他为人城府极深,放在古代也是个玩弄权柄的类型,家财万贯,妻妾子女无数,信奉的是狼群法则,养孩子就像养蛊,由着他们去争斗。
只有一个例外。
季欢。
由他最爱的女人生的三女儿。
老大叫季风起,寄予了他的殷切希望,老二季兴承,同样是具有蒙城特色的、承载了家族期盼的名字,明眼人一听便知这是想以“起承转合”作辈,给他们取名字,然而三女儿出生就成了例外。
盖因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出了意外,难产大出血,奄奄一息的时候,流着泪求季清风,“我这一生自打跟了你,从没求过什么,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想求你,我想让我的女儿,平安健康地长大。”
季清风同意了,整个季家老宅都知道,季欢是他的掌上明珠,她生来就拥有一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他人费尽心机谋划才能抢夺到的一点,她只要撒个娇、笑一笑,就能全部拥有。
可惜,世界上的人大多有这么个本性,要与旁人争夺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奉到跟前的多半不怎么稀罕。
季欢对争夺这偌大家产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在内地找了个穷困潦倒、只喜欢拍文艺纪录片的男人。
季清风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穷小子,甚至威胁她,若是跟这个男人结婚,从此不要踏进季家一步
然而季欢却毅然跟人私奔。
直到
十年后,那男人因赌而死,她疯疯癫癫,被重新带回季家的时候,季清风看见她的模样,当场跌回椅子里。
他知道,在蒙城,就算是最边缘的季家人,走在外面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同行来害,能让季欢的小家庭因为“赌”字成为这副模样,出手的恐怕不会是别人。
从来不管下一辈争斗的季清风,让人把季欢送进疗养院里,又将她的孩子薄菀带在身边亲自己教导,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