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6
鸢眸青年看着男人翻翻找找“哥, 你在找什么”
“找邀请函,”男人接回太宰治手里的面具扣回脸上,手指凭空比划了个框框, “还记得吗, 当初我刚到横滨, 有只三花猫送来一份大学聘书,发函人的落款是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太宰治记起来了,脸上浮现笑意,“那时候你都还不认字,邀请函的内容还是我为你念的。”
“嗯,”男人会意, 同样为那一段初识的过去浮起微笑, “是啊,我还记得你那时的样子,十几岁的年纪,个子还不到我这里”
男人在胸前比了比,含笑看向几乎与他等高的鸢眸青年,眼中亮起细碎的微光“小小的一个, 青涩又娇气,试探起人的手段也像小猫毛茸茸的爪子,可爱极了。”
这世界上, 也只有他, 才会这样评价晖治财团的“商场血鲨”。
太宰治沉默不语。
数年过去, 已经成年且浸淫商场多年的太宰治回首当年,自然发现过去的自己在男人面前漏洞百出, 恐怕他所有的计谋和心思在男人面前都是透明的, 男人看着他, 就像阅历丰富的长辈包容地看着玩闹的孩子。
真是不甘心啊。
鸢眸青年鼓了鼓嘴“你就是把我当小孩子。”
“是啊,一眨眼,你都长这么高了。”男人感叹。
“”太宰治话题一转,“距离上次离开,你的时间过了多少年”
“一千多年吧唔,怎么了”
男人抬头,却见鸢眸青年定定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眨眼。
“小治”
“不是要找邀请函吗”太宰治转身,回卧室取了给他,“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数年过去,纸张仍被保存得很好,字迹清晰,墨色鲜明。
“邀请我去做文学讲师”男人掸了掸纸张,“漱石明知我干不来这个,还送了这么张聘书给我,真是”他为友人的可爱玩笑摇头失笑。
太宰治看着男人。
他从少年长到青年的数年时光,对方已独身一人走过了一千个多个春秋,容貌不改,微笑如初时光在他身上刻不下一道划痕。
他跨越千年的时光如约而来,从容依旧,一如往前,太宰治却敏锐知觉,他和男人之间,又隔了一千多年他无法窥探的经历。
男人站得离他那么近,却又离他那么远。
他和对方隔着的,是他微薄生命无法填补的鸿沟巨壑。
真是不甘心啊。
太宰治摩挲指环,五指一点点握紧,泛出无血色的白。
“哥,”太宰治状若平常,“你之前还不认识夏目漱石,怎么现在认识了”
因为妖神白饮去往灵王宫之前,最后一站就是横滨。他本想来横滨看看幼年的小治,才发现来得太早,人还没出生,结果在河边偶遇了一位钓鱼的青年男人,温文儒雅,眼带锐光,气质醇厚而美。
那时候,夏目漱石刚刚在大学开始任教,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在河边遇到个白发绕踝的男人,见他五官锋利,气场自成一体,心下一动,就上来搭讪。
然后便是
“始于颜值,相见恨晚。”
那个月色如水的晚上,他告别友人准备前往灵王宫时,漱石将酒杯推来,如是含笑送别。
男人折起纸张,点点头“是啊,认识了。”
却避开问题,没有回答怎么认识的。
瞒着我。
不想说
又是这样。
又和数年前一样。
太宰治垂下眼帘,遮去眸中暗色“那森先生呢”
“森医生”男人将他熟识的那个森鸥外剔除脑海,“森鸥外怎么了吗”
“诶,你对森先生没有印象吗,哥”鸢眸青年黏糊糊靠着他的背坐下,“当年森先生对你那副似遮似掩的熟稔态度,我可不信你没察觉。”
“确实没印象,森鸥外是漱石的学生,他可能听漱石谈过我吧。”男人随口道。
“”
你一直关注、乃至之后也没法让自己不去关注的人,你在他心里,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呢,森先生。
太宰治忽然舒服起来。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森鸥外对男人单方面的往事,大概只剩下夏目漱石这一个知情人。
深夜,港口大厦顶楼的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自窗口俯视外面灯光点点,指尖轻抚过被真空塑封保存的陈旧纸张,勾起嘴角,意味深邃地笑了笑。
“回来了啊,我的一言之师。”
塑封保存的纸张上,是出自两人之手的不同字迹,一者霸道堂皇,一者圆融沉邃,两者如好友对话辩论,互驳有之,互进有之,字里行间尽显格局之庞大,目光之深远。
有的人,无需见面,一字一言,便可启发来人,令观者为其折服,摹想其风采气度,从此心向往之。
森鸥外,不过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