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张幼双准时来到九皋书院报到。
她的办公室也安排在春晖阁内,不过一道帘子与众人隔开了。
一众白胡子老头儿看到她还略有点儿不乐意,微皱着眉头, 不过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眼不见为净。
不过还是有新同事表现出了友好的, 面前的老人宽额方腮,须发花白,颔首微笑道
“未曾想到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 竟有朝一日能与娘子共事。”
“早就从祝保才那儿听闻过娘子的风采,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张幼双诧异“保儿”
另一个笑容一团和气,胖胖的, 像个胖头鱼的夫子, 笑道“张娘子,某姓孙,娘子可以叫我孙夫子”
张幼双乖乖点头问好“孙先生好。”
除了新同事之外,孙士鲁又摸着胡须, 帮她介绍了另外两人, 正是徐廉静与陈修。
“这二位是为江南文会而来,娘子授课时,或许会入内旁听, 娘子无需惊讶。”
徐廉静拱手莞尔道“还望娘子日后多加体谅了。”
“先生客气了。”
认识过新同事之后,张幼双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上班前她已经基本了解了情况。九皋书院总共分了六个斋,分别为诚明,敬义, 日新,时习,居业, 明道。
猫猫就在明道斋,也是她要教授的班级之一,斋长叫孟敬仲,副斋长叫王希礼,就是曲水流觞时的那两个少年。
至于隔壁的敬义斋,则是明道斋的主要竞争对象,两个斋在考列第等循环簿上的名词咬得很紧,斋长叫沈溪越。
沈溪越
张幼双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社学那位在九皋书院上学的学生就姓沈
看来陶山长很相信她啊
张幼双迅速沉淀心神,低头写起了教案。
明道斋内。
祝保才如遭雷击,身形一晃,惊讶地看着张衍“婶子竟然真的要来书院教书”
身边白玉般的少年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保儿哥,你不知道”
祝保才一脸郁闷“我也是今天才晓得的,我娘又没和我说”
此时,斋内上上下下几乎炸开了锅。
一众少年再也不能淡定了。
“陶山长是”失心疯了不成
这几个字没好意思说。
“竟然真的请一个女人来教书。”
又或是连连咋舌,追问张衍的“张衍,令堂真的要来咱们书院教书”
另有曲水流觞的时候见识过张幼双威力的迷弟,脸庞微红,眼神闪闪发光“女人怎么了你们是未曾见那张娘子曲水流觞时的那般风采非是博古通今,博涉经传,绝不能这般对答如流。”
“这有何难的,我们书院这任何一个夫子不比个女人强”有人不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孟敬仲刚一踏入明道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心里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王希礼憋了半天,面色有点儿一言难尽,俊俏的脸蛋有点儿扭曲。
他虽然也见识过张衍她娘这能耐,曲水流觞的时候也表现过自己的敬佩之意,不过一个女人来教书。王希礼略有点儿接受不能,眉心狠狠一跳。
他出生江北王家,那是书香传世,吃饭喝水都有讲究的。
全家个个几乎都是卫道士,让一个女人来带他们明道斋,简直是不能忍。
正争执不休间,忽然斋内纠集了几个人站了起来,为首的是个叫李郸的,似乎大为羞恼,俊朗的脸蛋涨得通红。
王希礼眼一眯。
那几个人面色忿忿不平,似乎要闹到春晖阁里去。
“怎能让个女人来教我等这岂不是儿戏吗”
“哐当”
还没等他们闹出去。
祝保才倒是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空椅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太激动差点儿没稳住,张衍不动声色地抵住他脊背,撑了他一把。
祝保才这才大摇大摆地站了起来,目光环顾了一圈,懒懒地抓了把头发,乌黑的瞳仁里射出冷光。
“谁要闹站起来”
李郸一愣,正欲开口争辩,目光正巧与张衍相撞。
少年乌发雪肤,生得冰肌玉骨,猫眼恍若琉璃,此时眼睫半垂,无端流泻出些许冷淡与有些高不可攀的艳色来。
一道清朗的,有点儿懒,又有点儿嚣张的嗓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女人怎么不能教你们了个中道理,你们与我说道说道”
祝保才眼睛一亮,周身那嚣张的气势顿时散了个无影无踪,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脱口而出道“婶先生”
张幼双抱臂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眼里带笑。
“刷”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