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怪异了。
她绞紧帕子将事情捋了一遍,瞬间想通,程月鸾这是以退为进,难怪一回来程月鸾就去老夫人处,多半是求老夫人阻止世子爷纳妾,明日元宵节,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若是开了口,便永远断了此事的根,世子爷可就再也不能纳程二姑娘进门。
这法子,倒是比从前一味痴缠聪明了许多。
贾妈妈走上前,同戚连珩道“太太就是置气,到底还是不想你纳妾。”
戚连珩陷入沉思,他恍然中想起幼年的经历
威国公府立适不看长幼嫡庶,而是以狼性为重,因此戚连珩幼时,曾被父亲丢入几百里外的平城荒野之中求生。
他那时候不过七岁而已,山野中群狼环伺,其余野兽亦蛰伏出没其中。
整整三日,饥饿疲劳不提,他还中了蛇毒。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他却永远记得胆战心惊与濒临死亡的恐惧之感。
当时他只有一句疑问父亲为何要这样对他母亲为何不阻拦
极度绝望之下,戚连珩有过以身饲狼的念头,他也真的熬不住蛇毒,双眼逐渐模糊,耳聋喉哑,的确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才得以解脱。
就在戚连珩奄奄一息之时,天降神女,背着他跋山涉水,回到目的地。
恍惚之间,他并未看清神女的样貌,但仙女中途汲水的时候,胳膊上露出来的月牙胎记,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月亮。
等他解毒苏醒,再看到的,便是程月柔,她随母亲到平城外祖母家探亲,同外家族亲出来行猎,在山林里迷路之后,正巧救了他。
戚连珩一辈子都忘不了程月柔救他的时候,那种抓住希望的意外与欣喜,以及她给他的安定与依赖感,仿佛温暖的茧,将他支离破碎的魂魄重新凝裹在一处。
他已经先欠了程月柔的,且一生一世都欠着她的。
不能娶她为妻,已是负了她。
他不能再叫程月柔委屈了。
元宵节夜。
戚家向往年一样,邀请族中或者姻亲旁支里的小郎君与小娘子来国公府过节。
虽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应邀,但程月柔是一定会来的。
金银台看台上,女眷们围着老夫人序齿坐开,而程月鸾却陪在老夫人身旁,男人们则在另一边席位上坐着。
待吉时到了,威国公府花园金银台上准备放烟花。
一声锣响,下人点燃了烟火。
先是一溜短的红白两色焰火,在薄夜之中往天上冲,如火树银花,朝四下散开,留下星光点点。
夜色里,什么光景都无法与烟花媲美,看台上掌声此起彼伏,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有说有笑。
老夫人拔高了嗓音笑说“精彩的还在后头。”
紧接着,更大的烟花盒子被点燃,几声巨响过后,九颗胭脂红的火球带着发光的小尾巴,前前后后直奔霄汉,在眼睛能看到的最远处,“砰”一声迫不及待地炸开,五彩的流苏应声垂落,如银河自九天而下,绽出一朵朵缤纷夺目的瑶池仙葩,精妙清绝。
夜空上绝美的景象结束,看台上静默片刻。
程月鸾从老夫人身边离开,当众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个大礼,一下子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贾妈妈站在戚连珩身边,暗道一声“不好”,程月鸾这是要阻止戚连珩纳程月柔妾一事
显然程月柔也是这么想的,她不相信程月鸾会答应让她过门,紧张之下,含泪的双眼看向了戚连珩,却见戚连珩端着酒杯,目光同样锁住程月鸾,纹丝不动,夜色之中他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但俊逸的五官轮廓,却叫人挪不开眼。
看台主位上,老夫人头戴鹤鹿同春的抹额,头发黑白相间,因饮两杯薄酒,滋润了生褶的脸,气色与心情都不错的样子。
她低头望着程月鸾,问道“月鸾,有何事要禀”
“她能有什么事要禀必然是阻止世子爷纳妾啊”
“就是就是,刻意挑了今日,只要老夫人在这风口浪尖儿上开了口,世子爷只能死心了。”
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众目睽睽之下,程月鸾直起身子,声音清甜朗润“老夫人,孙媳入门三年无孕,请老夫人做主,让世子爷纳程月柔为妾,替戚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一言似惊雷平地起,比方才的烟火更加迸裂流溅。
满座哗然。
老夫人也愣半晌才顾得上问“月鸾,你、你当真同意”
程月鸾重重点一下头,毫不犹豫回答“同意。”
一阵唏嘘,程月鸾这样子闹,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程月柔与戚连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等程月柔过了门,哪怕是妾侍,戚连珩也一定十分宠她爱她,再等诞下庶子,若日后再承袭了爵位,戚家哪里还有程月鸾的一席之地。
以后程月鸾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戚连珩深拧眉头,幽深的目光落在程月鸾身上,极力想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