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宾客如约而至。
苗秋莲娘家人来了不少,顾兰时两个姐姐两个姑姑都拖家带口回来了,三个伯伯另加村里本家的叔伯哥兄,还有同他们家要好的四邻,汉子在院里,女着夫郎在堂屋,并未大摆宴席,也满满当当坐了十二桌,属实不错了,亲戚少的人家哪能坐这些。
裴厌之前砍了娄进的事传扬开,他又是小河村人,连顾兰时两个离得远的姑姑姑父都知道,不过当着顾铁山苗秋莲的面没说什么,问两句新姑爷的情况,口中只连连赞好。
有酒有肉,一顿宴席吃得还算开怀,等客人酒足饭饱散了后,顾兰玉和顾兰秀没走,留下帮家里收拾残席,苗秋莲顺便给她俩打点了些没用完的肉和菜。
因馨儿哭闹,顾兰玉公婆就先带着孙女回去了,原本她公婆是不来的,但苗秋莲让来,老两口在家也得做饭,不如来吃现成的,另一个也是给家里撑撑场面,省得叫人看扁。
顾兰秀公婆也是如此,都跟来了,儿子唐景泽太小,还在襁褓里,顾兰秀喂过奶后,见孩子睡着了,就让公婆先抱回家,她收拾完也就回去了。
周书宏和唐睿文两个姑爷陪着顾铁山在葫芦架下吃茶闲聊,新姑爷是裴厌这事他俩早知道了,心中同样不解,怎么就和那个裴厌结了亲,但岳丈岳母都定了,他俩没多问,只问了几句顾兰时明日出嫁的事宜。
有些话连女儿都不能告诉,不然被她俩婆家知道,顾兰时就没脸了,顾铁山和苗秋莲将之前的事瞒得很紧。
顾铁山喝一口茶,没将心底惆怅流露出来,只说嫁妆昨天就搬过去了,明日没多少要紧事。周书宏和唐睿文一听口风,打着哈哈不再多问,岔过话说起别的。
昨天裴厌过来搬嫁妆,将一床被子两身新衣裳,还有顾兰时别的衣衫鞋子塞进陪嫁箱子里,他人就扛走了。
他过来时给顾家提了二十斤猪肉,这是之前商议好的,顾家待客要用,别的再不用他出。
灶房里,顾兰时也来帮忙,对大姐二姐的担忧,他一点都不意外,自己欢欢喜喜的,反倒劝慰了她二人几句,苗秋莲看见直摇头,这没心没肺的。
等姐姐姐夫走了后,按着出嫁前的习俗,苗秋莲和竹哥儿用山上摘来的两样香草叶子烧了一大锅水,趁天亮不用点油灯,两人帮顾兰时好好搓洗了一番。
至于别的,
趁竹哥儿出去舀凉水,苗秋莲低声同顾兰时交代,夜里无论裴厌要做什么,照着办就
是,别第一天就起争执。
顾兰时不傻,这些话再隐晦也能听懂,热水蒸的他脸颊通红,一边答应一边低下头假装搓洗胳膊。
迎亲吉时在傍晚,顾兰时一天都没怎么出房门,姐姐姐夫回来送亲,家里人多要说的话也多,一时就忘了心中忐忑。
等到傍晚,他穿好新衣盖上盖头坐在屋里等待,没多久听见门口鞭炮声响起,是裴厌来了。
和别人家接亲唱山歌,奏乐的卖力吹打不同,一挂鞭炮响完,门口变得冷清清。
顾铁山早就交代了家里人,没让在门口拦,裴厌径直进门,在院里先燃香拜祖先后拜岳丈岳母,等顾兰时在屋里磕过头后,他进去背起人往外走。
昨天还欢欢喜喜的,今日真到了磕头的时候,顾兰时一直在哭。苗秋莲送他到门口,两个姐姐和竹哥儿跟在后面。
裴厌跨过门槛,身后几人不再上前,他背着人道一声,随后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
独自来接亲,又一个人背着顾兰时回去,冷冷清清实在可怜,顾兰玉三人都低头抹眼泪,苗秋莲心里难过却不好哭出声,手里帕子都擦湿了。
另一边,顾兰时趴在裴厌背上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没力气,两个胳膊耷拉在裴厌胸前,整个人也似摊下来,胸膛一整个贴着裴厌背部,不再拘谨,甚至将下巴搁在裴厌左肩膀上,闷闷道 “我饿了。
他其实想说自己想家想娘,心里也有些难过,可话到嘴边就变了,心里清楚以后后山那边是他的家,今天成亲,何必说些让别人也难受的话。
裴厌声音依旧淡淡的,说 我下了两碗汤面,在锅里闷着,回去就能吃。
“嗯。”顾兰时趴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答应一声,他盖着盖头看不到前路,也没想着看路,裴厌会劳他回去的
等跨进家门,裴厌先将人背进屋子里,放好后才说一声,自己出去点鞭炮了。
原本进门时就要点鞭炮,可他背着顾兰时,要用火石擦火,实在不方便。
鞭炮一响,黑狗汪汪叫起来,顾兰时偷偷掀开盖头,炕上铺了鸳鸯新被,还有他之前绣的鸳鸯枕头,他的木箱子放在炕尾,
房中陈设简单,多余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听到脚步声后,他慌忙放下手,规规矩矩坐在炕边等着。
地上一双新鞋映入眼帘,随后盖头被揭开,裴厌穿着合身的红衣喜服,因有收腰,身姿比平时看着更加挺拔,冷峻的脸像是被红色衬得柔和了一点,不再那么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