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雌雄莫辩,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无半点恐慌,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两个哭嚎的鬼差闻言,霎时停下了哭声。
粗嗓子的道,“他醒了这这这,这还怎么勾魂交差啊”
嗓音尖细的似乎拍了同伴一下,尖着嗓子训斥道,“咱们勾魂的家伙什都被毁了你还想屁呢同时有佛门道家法印的大人物哪里是咱们兄弟惹得起的,还不跪下,你想魂飞魄散吗”
“是是是,我跪我跪。”
确切听到他们的勾魂法器被毁了,还称自己为大人物,左玟心里一定。遂语声含笑,淡淡道,
“二位差爷说得什么大人物,怕是误会了。在下虽在佛道两家有些交好的朋友,但也不过只是德阳县一个普通的秀才罢了。”
否定的话语,肯定的语气,充满了“我上头有人”的暗示意味。又主动邀请道,“我就在此处,二位只管照惯例来勾魂便是。”
葛纱帐外的声音矮了一截,仿佛真的是跪下在说话。
粗嗓音的小声嘀咕道,“上头有朋友早说啊,白折了我的招魂幡哎哟赵四你又打我”
另一个嗓音尖细的赵四低斥一声,“张老三你闭嘴”
而后干笑道,“大人您说笑了,我们兄弟之前不知大人有朋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我不曾说笑。城隍老爷召见,我自是要去的。”
左玟表现得谦虚,但也没否认大人这一称呼。真真假假的,越发显出她无所畏惧,背景深厚。
两个鬼差的态度也愈发谦卑。
赵四讨好道,“城隍老爷也不知大人的身份尊贵,才叫我们哥俩来拿人。小鬼这就回去禀报老爷,区区小事,怎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左玟先是轻笑一声,然后假模假样地叹息道,“在下真的只是个普通秀才。差爷可千万别误会了。”
说完这一句,不等鬼差接话,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也从谦谦有礼变得冷淡略带一丝高高在上的矜贵。
淡淡道,“二位差爷今晚当真不打算领在下去见城隍爷了么若是如此,且替在下与城隍老爷问个好,我一直颇为敬仰县令大人在世时赈灾救民散尽家财的义举。”
葛纱帐外静默了片刻,张老三困惑的声音响起,“什么前朝县令,什么赈灾咱们老爷不是廪生考上的城隍吗”
那赵四则叹息道,“你来得晚有所不知,早先那位城隍爷因为太好管阳间的闲事,给地府那边多揽了太多活儿,被上头嫌烦撤下了投胎去了。重新换了现在这位不好管闲事,按规矩来的。
而且那位也不是什么县令,原是武阳府的富贾,有名的大善人,兄弟我生时也受过他家的恩惠。那位老爷在受灾时散尽家财,为百姓所纪念。只不过举荐为城隍老爷时觉得商人地位太低,才编了个县令名声。”
讲完了前城隍,赵四重新对左玟道,“今夜多有叨扰,大人勿怪,我们这就回去禀报城隍老爷。”
左玟听完了前城隍被撤职的经过,心下情绪莫名,感慨良多。点了点头,道是,“二位差爷走好。”
一句话说完,又补充一句,“那水鬼六郎是位良善君子,烦请二位与城隍爷说说,莫要为难了他。”
两个鬼差应了好。便听得阴风呼呼,穿堂而过,震得窗棂微响。
左玟又坐了半晌,没有再听到动静,方才重新睡下。却是暗自思量着,白日里优昙大师曾问路城隍庙。待天明,她是不是再去一次城隍庙,试着求见优昙呢
不求他再给自己点一次眉心,就坐实自己有佛门“友人”这话,也是有必要的。
再说赵四、张老三两个鬼差,从左玟家里出来,欲去城隍庙回禀差事。
因是夜间,一路上空无一人。鬼没有实体,行路就像风吹过一样快。
未过多久,至一条小径,也不知何时起了雾。两旁的枯树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枝叶簌簌,伴着两声似有若无的鸦啼,寒意瘆人。
赵四仰头看了看天上被乌云盖得朦胧的月影,心中莫名不安。推了把同伴,惴惴道,“老三啊,你觉不觉得,今晚有些不太对劲”
张老三嘿嘿鬼笑两声,“亏你还是老前辈,莫不是被今天那书生的佛印道印下破了胆子还是没了家伙不安心咱们的招魂幡和锁魂链都是地府给配的,坏了再领便是。”
“谁他娘跟你说那个”赵四尖细的嗓音拔高,“张老三你个”
骂人的话还没说完,浓雾中忽的响起一道男声,打断了他。
“哪来的小鬼,大半夜扰人清梦”
那声音清越,明明该是被打扰不耐烦的语气,却十分和煦。颇有一种,万法不入心的闲适淡然。
想来也因为这声音太没有攻击性,那张老三嘀咕了一句,“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随即喝道,“哪个当着你鬼爷的面装神弄鬼”
听得此语,浓雾里传出几声轻笑。不似着恼,仍是和煦若清风一般。
可赵四却一把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