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和她拉扯着下楼,嬉笑打闹,最后二人随宏煜乘舟回岸上去。
宋敏立在窗边吹风,见梁珏神色不大自在,也干咳一声笑道“那孩子平日不爱吃蔬菜。”
梁珏问“你把她当孩子吗”
“是啊,才十七岁,可不就是个孩子。”
梁珏笑道“怎么说得像长辈似的,你也不比她大多少。”
宋敏一听便笑起来,摇头道“我比她年长十八岁,若有孩子,也如她这般年纪了。”
梁珏垂眸微微叹气,没有说话。
船靠岸,有车马候在岸边,阿照又睡过去,宏煜让童旺先送她回衙门。
“那小的一会儿来接您。”
“不必了。”宏煜道“我和赵大人四处走走。”
“是。”
此时城内锦绣满街,热闹非凡,富贵之家搭建彩楼,供奉磨喝乐,焚香乞巧。少女们倾城出动,点花灯,放置于河中,为牛郎织女指引相会之路。
意儿和宏煜并肩走在人群中,一时无话,也不知该去哪儿,于是晃晃荡荡来到巷陌一处能卖冰雪冷饮的店家,吃了两碗砂糖绿豆,闲坐消暑。从二楼望向长街,见那些男男女女在灯影里似嗔似笑,心里痒痒的,偏又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算了,回去吧。”意儿没甚滋味,也不知怎么有些生气,心里难受,脸色暗淡起身就走。
宏煜付钱下楼,跟在她身后“喂。”
她不理不顾。
“赵大人。”宏煜拉住她胳膊“你又怎么了”
意儿推开他的手“能不能别叫我大人,生怕百姓认不出来吗”
宏煜想了想,赞同道“好吧,赵大姐。”
意儿回头瞪他带笑的眼“我不想同你说话,看见你就心烦。”
“为何”
“没有缘由。”
宏煜“哦”了声,见她是当真心情不好,也就不再言语,只打着扇子走在她身旁。
离衙门越近,街巷越为冷清,黑黑沉沉,笙箫渐远,唯有惨淡月轮照路。角门咯吱打开,一柄灯笼摇曳探出,值夜的门子退避一旁,待他们进去,把门关上。
意儿望向昏鸦鸦的屋檐,月光洒在层层瓦片上,身后是紧闭的黑漆大门,寂静萧索,她轻轻叹了口气,因着七夕佳节,允许自己心酸这么一回。
过穿堂,入内宅,她见宏煜仍跟在身后,随口问“你不回去吗”
“时辰尚早,我去你那儿讨杯茶喝。”
意儿闷闷的“今日过得真没意思。”
他道“是啊,没意思。”
两人走过曲折游廊,檐下挂着几只昏暗灯笼,发出黄光,人影模糊一片。满园的寂寞,伴着虫鸣窸窣,风景萧条,此时连对方的脚步声也显得格外不同。
正要走到院门口,远远看见宋敏和梁珏立在那儿,原来比他们回来得早,意儿和宏煜愣了下,随即藏入芭蕉树后。
“宋先生,”梁珏将点心盒子递过去,略拘谨道“里头隔层有一件小东西,是送你的。”
“嗯”宋敏愣了愣,笑问“是何物”
“你回去看了便知。”梁珏清咳一声,背在身后的左手攥了攥拳“其实,我仰慕先生已久,但不知如何开口,只怕唐突了你,所以一直未敢表明,今日恰好应景,我便一吐为快了。”
宋敏闻言没有波动,脸上仍是谦和的笑,目光垂了下去。
梁珏又道“我生于奉天府,今年二十七,庚子年中举,至今还未婚配,家中有父母和弟弟,做酒楼生意”
“梁先生,”宋敏轻声打断,抬眸的刹那掩去眼中冷漠之色,笑道“我已经三十五岁,对男女之事早已没有任何想法,一心只愿辅助意儿,不负御史大人嘱托。梁先生你青年才俊,定能找到适龄的好姑娘,切莫在我身上浪费心力。”
梁珏屏息看了她一会儿,有些许失望“是否浪费,我自己知道。”说着也不愿让她为难,于是后退一步,抬抬手“你进去吧,我们来日方长。”
宋敏低下头,转身进了院内,清冷面容隐入幽暗夜色,素色长衫倏忽不见。
梁珏在门外站了会儿,似有欢喜,又有叹息,独自打着灯笼离开。
宏煜气定神闲地从芭蕉后头走出来“看来我赌赢了。”
意儿问“他何时对敏姐起邪念的”
“我怎么清楚这个禽兽。”宏煜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宋先生究竟是何背景,她一直没有成婚吗”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意儿皱眉道“敏姐就是做刑幕,一直跟在姑妈身边,她从前的经历我未曾问过,姑妈也从来不提的。”
宏煜挑眉点点头“如此噤若寒蝉,想必定有蹊跷,不过此事与我无关。”他不得不再次提醒“我赌赢了,赵县丞。”
意儿已失望一整日,早没了心思,垂眸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黯然道“请说吧。”
宏煜立在她跟前,声音变得很轻,像夜半私语,意图明显地问“我要什么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