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早已停下, 殿内氛围寂静而沉闷,连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太后都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视线从北繇公主身上一瞥而过。更别提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北繇国的大皇子,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胖胖的脸上飞快划过与长相不符的戾色,狠狠瞪向北繇公主。
大皇子起身笑呵呵着说“皇帝陛下,塔娜路上生了场疾病,一直浑浑噩噩地不见好, 她向来被王父娇宠有加, 一时吃到苦头便任性起来,还请您千万别把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
他一开口, 另有使臣忙连胜附和“是啊是啊,公主确实糊涂了”
一串人帮她开脱,北繇公主却丝毫不肯领情, 掷地有声道“我方才所言皆是出自真心, 塔娜在北繇国中便听闻过大周皇帝陛下宽容圣德,此次是秉承了王父的意愿,与大周结万年之好, 所以才将塔娜当做礼物献给大周。”
公主美艳却冷然的面容上显出些许难堪之色, 咬了咬下唇“但塔娜自知身份尴尬, 如果入宫成为您的妃子,怕辱没您的圣名,还请皇上三思。”
所幸这公主不是真傻, 没直言说“本公主没看上你所以才不肯嫁”,在场的宗室官员们脸色才好看些,后妃们更是喜色难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最好北繇公主的态度能更坚定些才好。
上座的皇帝沉吟不语,大皇子倒是想开口,在皇帝身边张忠轻轻一咳下,识趣地没了声响。
良久,皇帝悠悠然出言“你是公主之尊,怎么就辱没了朕呢”
“塔娜”北繇公主刚吐出两个音节,就被大皇子直接打断,“禀皇帝陛下,塔娜年纪还小,惯会胡言乱语,不懂事,您别见怪啊。”他笑容亲切,走到殿中央到公主身边,也不知做了什么,北繇公主乖顺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皇帝温和地笑道“大皇子不必担心,朕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他言语之间没显露出半分怒色,殿内的气氛才好上那么一些。
然而北繇国的使臣还没全然放下心,就听皇帝又说“既然北繇公主有心悦之人,朕也不愿夺人所爱,豫王,你说如何”
方才投在豫王妃身上满是羡慕的视线一下子变成了同情,也是,北繇公主大老远过来怎么可能忽然就说看上了豫王说不准她在驿站带着这小半个月,与豫王私下已经情定了,不然一个女子,哪来的底气抛却矜持和体面,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要跟豫王终老呢
皇上说“夺人所爱”,这爱是指北繇公主,那么这个“人”就是豫王了吧。
豫王脸色也不大好看,听闻皇帝的话,离座跪地道“臣弟已有正妃,恐要辜负您一番美意。”
皇帝凝眉,颇为遗憾道“确实啊,公主,朕这弟弟与王妃情深意笃,便是你有意,也是不能回复你这份情意的,朕这朝中人才济济,就是这殿内也坐了不少未婚的青年才俊,公主若有心,还是另挑人选吧。”
此话一出,在场凡是能跟“青年才俊”挂钩的未婚男子都神情僵硬起来,美人是好,可他们又没有皇亲国戚的护身牌,回头娶了北繇公主,真出了事被人弹劾叛国通敌,他们全家还有命活
乔虞一览殿内心思各异的表情,暗自好笑,不由抬头望了眼高高在上、凛然威严的皇帝。
这恶趣味真是没谁了。
最后还是北繇公主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她面不改色,态度十分坚决,无论豫王是有王妃也好,有了嫡子嫡女也罢,她就是要嫁入豫王妃,哪怕是自贬为妾。
她身边大皇子面上凝聚了乌云,瞧着都快打雷了,死死盯着北繇公主,那模样,哪像是兄妹,仇敌还差不多。
这些北繇使臣的脸色之难看,令除豫王一家的大周人都忍不住怀疑北繇公主是不是路上被下降头了,没听说过还能这么坑自己国家的。
在公主坚持不懈的示爱下,就是豫王也得败下阵来,皇上又碍于兄弟情分,不愿违了豫王的意思,这时候就该皇后出马了。
她笑盈盈地将话题抛给了豫王妃“说起来公主千里迢迢而来,与豫王一见倾心,也是难得的缘分,这说到底儿女私情,都是内宅之事,皇上您也别为难豫王了,男主外,女主内,这公主能不能进豫王府的门,到底还是看豫王妃的意思。”
豫王妃出身谢氏,她下起套来一点压力没有。
豫王妃怔然抬头,清丽的面容苍白无色,喃喃着循礼跪下来“这,臣妾”
谁愿意更旁人分享夫君,况且又是公主的身份,在场任谁想豫王妃都是不同意的。
“瞧瞧,豫王妃这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这缺心眼的话出自陆修容,她语调真诚起了,好似真的认为豫王妃该觉着开心才是,“说起来豫王府中常年也没个侧妃,豫王忙于朝政,豫王妃独自一人守着后院怕是寂寞极了,这下正好,来了个北繇公主,往后王妃也有伴了。”
说着,她还冲着豫王妃递了个安抚性质的灿烂笑容过去,像是在说“我把北繇公主的位分定在侧妃,不会对你正妃的位置产生威胁的,不用感谢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