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读嫁妆清单。前些日子聂家下聘,今天云家照习俗还礼。
由于聂家的聘礼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礼单读出来相当洪亮,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云家会用什么重宝来还礼。
自来大户斗富,都是百姓们的娱乐项目。许多人都不愿意错过这八卦,也都在往云府走,想要在现场听个清楚。
结云乘月根本不需要开口,顺着人流走,自然而然就被带到了云家所在的街巷。
距离预定好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时辰,街边的食肆却已经坐满了。
有人不肯花钱,就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个都叽叽喳喳,欢喜得像过节。也有人像模像样开了赌局,分金额档次,来赌云家出的嫁妆价值几何。
这该怎么挤进去莫非要翻墙可众目睽睽下,也不好翻。
云乘月为难片刻,发现众人重重包围的是云家气派的正门。
偏门应该能用吧
云家是一处很大的园林式建筑。她绕到另一条路上,果真找到了一扇无人的偏门。这里就没什么人看热闹了。
云乘月走上前,叩响了漆黑的木门。
泛着一点冷灰色的白墙往两侧绵延开去,愈发衬得木门颜色深沉,仿佛是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谁”
门开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张属于十来岁少年的、长了几粒痘的脸,谨慎地探了出来。
他先一眼盯上了云乘月的衣裙、配饰,见她穿着打扮很讲究,警惕的神色就缓了几分。
“姑娘,您要找谁”少年家丁客客气气地问。
云乘月掀起半帘幂篱,微微一笑。
“我姓云,行二,丢了二十天,现在自己找回来了。”
少年家丁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却狠掐了自己一把,瞪大了眼睛,撑着有点晕乎乎的表情,严肃地说“我从没听说二小姐丢了的事姑娘不要冒充二小姐”
耳边一声缥缈的轻笑。
云乘月指尖点点下巴,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
孩子丢了,却假装无事发生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梦里毕竟是那样一个家族。
丢了个傻子,大概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脸面重要。
“你先去回禀内院主人。”
她心平气和,不愿意为难下人,道“告诉他们,我可以不声张自己的事,也不要聂家的婚事,只要他们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再把害我的人交出来,我们之间就两清。”
家丁还要皱眉斥责,却见少女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对他轻声“嘘”了一声。
“跑跑腿的事,别嫌麻烦。有些事下人不知道的,主人心里明白。如果耽误了事,最后谁会是替罪羊”
她轻言细语,如最轻柔的春风,却莫名让人心中一肃,不得不认真听她说话。
少年家丁思量片刻,心里头颤了颤,犹疑道“那小的即刻就去。姑娘在门口稍等。”
说罢,黑漆漆的木门合上,又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眼睛。
云乘月本以为,家丁去问话,怎么着也要一炷香时间。或者,他会带着云家的某位主人一起来。
但她没想到,区区一盏茶的功夫,家丁就小步疾跑着过来,猛一下打开了门。
“姑娘请回三爷说了,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云乘月眨眨眼。
嗯
这不太对。
薛无晦已经开始笑了。
家丁一脸紧张,又重复“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等等。”
云乘月打断“你是和谁说的云府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大伯母和大伯父知道吗”
“都知道都知道姑娘请回罢”
说罢,家丁不敢多看云乘月,用力关了门。
砰
云乘月
为什么
她站在门口,一时竟有点没回过神。
呵
蓦然,薛无晦笑起来,而且是渐渐厉害起来的好一阵笑。
他音色缥缈清远,笑起来很悦耳,如编钟叮叮当当高低敲响。
换个时候,云乘月会很乐意欣赏他的笑声。
这时候,她却有点没好气“好了好了,别笑了”
薛无晦还在笑。
他像是要把相遇以来所有吃过的瘪都还回去,笑得愈发欢畅。
云乘月,你也有今天怎么,不当你优哉游哉的善心人了
“什么善心人。”云乘月又一句没好气,气咻咻地放下幂篱,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看云府。
秋阳下,云府宅邸矜持雅致,那扇低调的侧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再打开的意思。
梦境与现实相合,原本已经淡忘的情绪,渐渐又如雾气漫回。
现在,云乘月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