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分批下山去做佛事,不光是大喇嘛领着一干和尚喇嘛忙碌,容若老师、石溪道人、阿灵阿三位老师除了日常授课之外,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碌。
保康乐得天天和鸿德格、潘云一起跟着师祖逛庙会。
“师祖,保康还要再吃一颗糖葫芦。”
“好,再吃一颗。”
“师祖,我们去听说书。”
“好,去听书。”
“还要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书。”
“好。保康喜欢就买。”
“”
“”
师祖对保康堪称有求必应,保康的小心肝一颤一颤。可是难得的机会师祖这么宠着他,他当然是要吃第三颗糖葫芦,听平时不让保康听的恐怖故事,看平时不让保康看的小杂书
老少四个人还去河里滑冰,回来山上做雪人,保康三头身的小身板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再加上袈裟,真成“圆圆”的。
棉衣棉裤是红色的,袈裟也是红色的,是冰天雪地里特别明显耀眼的一个“圆”。
山上的人乐呵呵地夸“快乐大师最可爱最帅”,京城的皇上看完他儿子在雪地里翻滚玩耍的小画儿,也觉得,嗯,挺可爱,挺“帅”气。
保康和鸿德格、潘云玩得很好。皇上觉得,保康再聪明也是小孩子,小孩子需要玩伴,如果他早些让保康回京,或者早些派哈哈珠子去五台山就好了,早些接保康回宫
皇上想起他最近收到的,有关于潘云的父亲和母亲的消息,比一开始知道保康身边又多了一个陌生小孩子的态度好了一些,可还是不想同意他留在保康的身边。
将来皇上觉得小小的棘手,但是皇上也没奈何。他总不能直接下命令抱走潘云,就保康那个熊脾气皇上摇头叹气,皇上觉得还是要保康快些进京比较好,和他的兄弟们多处一处就忘了这茬了。
皇上用饭晚食后,慢慢踱着八字步散步,来到坤宁宫。
“保康还不到五岁,回宫后暂时住在坤宁宫。他的住处,可以准备起来了,有需要,去找朕。”皇上和皇后如是说到。
皇后娘娘木呆呆地看着皇上,怀疑自己又在做梦了,幻听了;皇上的心一疼,给予肯定的回答“明年一开春就回来。”
皇后娘娘还是木呆呆的,木呆呆地坐在皇上的对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好像身处梦中。
皇上就看着她,自从保康被送走后死气沉沉的眼睛动了动,随即又归于呆滞,整个人好像进入虚空馄饨的境界。
皇上默然。
什么也没再说,起身离开。
快出坤宁宫偏殿的时候,听到皇后凄厉无比的哭声传出来。
儿子,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万分艰难地生下来,养了半个月被送走的儿子,她日日盼,夜夜盼,盼了整整一千二百三十九天
她的儿子
据说,那天傍晚坤宁宫有的人一开始还以为闹鬼,皇后娘娘的哭声,传说中的鬼哭,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坤宁宫里突然热闹起来,皇后娘娘好像突然活了过来,收拾整理装饰她的东偏殿,极尽细心耐心。
一桌一椅一凳,一花一草一木,被褥床单帷幔一样样的,她都亲自过眼,还根据皇上送来的尺寸亲自去木作处做小椅子小桌子,去内务府做小孩子的四季衣服鞋袜,亲自挑选布料和配饰等等等等等等。
宫里头变了天。
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毓庆宫。
“咚”“咚”“咚”毓庆宫东偏殿里碎了一地的瓷器,可是太子殿下的心更烦恼,更不安,更想逃避。
宫里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情的眼神,刺得太子殿下心疼;索额图一句句含沙射影语焉不详的话落到他的耳朵里,更是让他再也忍不住。
“小阿哥回来,太子殿下你要格外注意,按照索额图说的去做”
“未来”
明明他的弟弟回来是他喜欢的事情,可是人人都这样人人都这样他牙齿咬着,一张脸涨红,气得直接摔了自己最喜欢的砚台。
墨汁洒了一地,屋子里显得更乱。
他的心更乱。
七八岁的太子,已经接受了独属于太子的言行举止教导,也接受了独属于太子的谋略手段教导,可他的心里,还没有多少关于皇位竞争的意识。
皇上听说后,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忙来到毓庆宫,面对这狼狈的太子,一地的狼藉,眼里一暗。
小太子和他的汗阿玛默默对视,他想大声喊他是太子,保康是他的弟弟,他们哪里不对
可他的礼仪教导,他对汗阿玛的敬爱,他隐约认知到的“不对”都让他喊不出来。
皇上看着他愤怒挣扎无助的模样,走过来抱住他。小太子终是在汗阿玛的怀里放声哭出来。
“保康是保成的弟弟。嫡亲的弟弟,保成还记得吗”皇上轻轻地给小太子顺背,声音沙哑。
“记得保成记得”小太子的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