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听过关于郑煜堂从前照顾妹妹的事情,旁人当做笑谈与他说,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郑煜堂哪里是笑话,分明是直入云霄,魏然耸立在前路的大山。
他既阻拦,莫非是看自己不顺眼
舒清桐看出舒易恒的犹豫,轻声打趣他“喊啊,怎么不喊了”
舒易恒忽然浑身不自在,清清嗓子问妹妹“我方才是不是显得很失礼”
舒清桐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舒易恒竟真拘谨起来,一条伤腿无处安放,眼神是分明还想再争一争的倔强,身体却诚实的收敛姿态。
安阴见舒家没了声音,冷道“郑大人的偏爱,果然因人而异”
“两万两。”
安阴话没说完,猛地转头看向席间一隅,牙根紧咬。
又是她。
郑煜堂已然看了过去,眼底升起一丝并不意外的笑意。
舒易恒诧然盯着妹妹“你怎么喊了”
舒清桐浅呷香茶“若非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也不至于再得罪人家一次。”
舒易恒脸红“胡说哪个要哭了。”
舒清桐干脆道“行,我撤价。”
“别”舒易恒拦住她,讪笑道“喊都喊了,此刻撤回丢的是将军府的脸面,你放心,东西归我,钱都补给你。”
舒清桐“你倒是大方,能一口气拿出两万两”
舒易恒不屑“你六哥这么多年,娶媳妇的本钱还是有的。”
他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什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舒清桐却愣住娶媳妇
两万两,已经超出太多。
安阴见郑煜堂迟迟没有再喊,其他人皆望而却步,幽幽道“舒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上了战场,霸道之气必不输男子。”
郑煜堂眼帘微垂,并不表态。
眼下的情势,镇远将军府势在必得。
安阴款款走出两步,感慨道“舒姑娘真是应了陛下所言,有怜悯天下苍生之心”
话语过半,又转为调侃“此物既出自忠烈侯府,舒姑娘仗义疏财,郑大人该亲手奉上,替天下苍生以表谢意才是。”
舒清桐捏着茶盏的指尖一紧,抬眼望去,被点名的郑煜堂神色淡然,未置可否,看不出情绪好坏。
“就由臣女代劳吧。”郑煜堂尚未回应,郑芸菡已起身。
她快步出席,对盛武帝一拜,“陛下,这紫檀木其实是家兄送给臣女之物。今日舒家姐姐为灾地百姓慷慨解囊,臣女感动之余又十分钦佩,便是公主不说,臣女也要亲手奉上的。”
事实上,盛武帝也觉得让郑煜堂向舒清桐递交并不合适,安阴胡闹惯了,他做舅舅的不好直言;郑煜堂宝贝妹妹,盛武帝早有耳闻,此番越发觉得小姑娘长得眉目温顺,越看越惹眼,遂笑道“这是忠烈侯的女儿”
忠烈侯慌忙起身“臣教女无方,叫她在这样的地方也敢肆意妄言”
盛武帝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此意“有女如此,乃是福气。”
陛下亲口赞誉过的姑娘,今夜之后名声能再上三个台阶
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投向郑芸菡,竟有些移不开;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打扮素丽清贵,颔首之间藏尽娇姿。
忽而,一道冷清低沉的男声响起“四万两。”
郑芸菡感到一阵寒凉自天灵盖汹涌袭至尾椎骨。
卫元洲金冠紫袍端坐席间,坐姿笔挺,既有武将的硬朗,亦有王孙贵胄的风流明艳。
再没人看郑芸菡,尽数望向卫元洲,席间有着比刚才更热烈的骚动,彼此暗含深意的神色,似在传递什么心照不宣的秘闻。
早闻怀章王府有意与将军府结亲,如今看来颇有几分属实,否则怎么会谁都不搭理,唯独舒清桐出声时跟着喊价
座上的盛武帝也惊了一下,低声与一旁的皇后道“元洲一整晚不开口,朕当他对此局无意,没想竟是等在此刻。”
皇后笑“臣妾观舒家姑娘虽在叫价,但已显疲态,王爷终归是贴心人。”
盛武帝笑着,想起太子近日为这位皇叔的婚事前后张罗毫无进展,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卫元洲不理旁人态度,浅笑望向舒清桐,和气的仿佛在商量“舒姑娘不介意吧。”
舒清桐心道,她就是介意,还能和一个王爷争相竞逐不成
四万两的价位极高,内官敲定紫檀木由怀章王购得。
卫元洲对舒清桐颔首一笑,舒清桐亦点头回应,两人眼神全无纠缠,干脆错开。
郑芸菡看到郑煜堂冲她轻轻点头,赶紧命宫人抬着紫檀木送往怀章王那处。
卫元洲看着走近的人,竖手笑道“且慢。”
郑芸菡面露疑惑你又作甚。
卫元洲“此物于本王来说并无大用,不过是想为灾地百姓略尽绵力。四万两银钱本王分文不会少,但此物,便赠给舒姑娘吧。”
舒清桐当即起身“臣女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