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2)(5 / 6)

扭头又将那香炉看了一眼,拔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他虽然每天都要在九宸宫中值守,但真正和这位年轻的君王面对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心中总有种升斗小民的惶惑,并不能像同僚一样在天威面前也不甚拘束,每当面对殷长阑的时候,常有些本能的惶恐。

尤其是今日他同同僚伴驾,却使皇帝受了伤。

他进了门,就伏在了地上,口称“陛下”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殷长阑却没有像他想的一样含怒,甚至语气还称得上温和,叫他“于卿。”

于存抖了一抖,慢慢地道“卑职在。”

殷长阑听得出这名侍卫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之前在围场的时候,倒很有几分悍勇,也曾经奋力护驾虽然本事并不足够大,但却是个称得上忠诚武勇的臣子。

对方还伏在地上,这种对皇权由衷的膜拜和敬畏触动了他。

他温声道“于卿今日护驾有功,朕当有赏赐。”

于存有些恍惚。

他喃喃地说着什么,但又声音极低,即使是耳聪目明如殷长阑,隔着这样一段距离也难以听清他的话。

李盈不由得悄悄踢了他一脚,道“于侍卫,还不谢恩”

那声音也并不凶恶。

于存下意识地道“卑职叩谢吾皇圣恩。”

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方才原来不是幻听,是皇帝真的没有准备责备、处罚他。

皇帝说的真的是“有赏赐”。

他又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袖,忽然就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要张开口来说什么话。

门口却忽然有个人影子一晃而过。

李盈总揽着九宸宫里里外外的事务,眼角一瞥,就知道是有人有事不能决,要找他来拿主意了。

他犹豫了一下。殷长阑因着受伤的缘故,裸着上身坐在罗汉床上,肩头披着件衣裳,他皮肤本来就白,这样失了血,就更显得苍白,在忠心耿耿的大太监眼里,实在是有些孱弱。

他不放心于存这个前头“护驾不利”的侍卫同陛下单独相处,到底拉着他一并起了身,同殷长阑告了退。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李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着身边的侍卫叹了口气,道“眼见得近午了,陛下昨儿同贵妃娘娘传了话,说午间要去凤池宫用膳的。”

这一上午兵荒马乱的,殷长阑又受了伤,他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存在屋里想说的话被打断了,再想同李盈说的时候,那先前在门口的小太监又凑了上来,两个内侍就嘀嘀咕咕地走到一旁去了。

有意无意的,九宸宫在这个时候,竟然从宫门口到内殿,一路上都畅然没有一个人影了。

凤池宫里,阿敏按照容晚初先前的叮嘱,给尚宫局的人准备的这座偏殿十分的豁亮。

桌椅和茶水都备得齐全,四个一组的宫人从司计司的库房里搬来成摞的簿册,按着顺序齐齐整整地码在墙边上,厅中的典簿女史排排坐在桌前,伏案专心致志地对着面前的册子,算盘珠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像满地的真珠来回倾洒。

宫中一整年的账册不是个小数目,连崔掌事都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劝着容贵妃“何至于此。”

容晚初却轻描淡写地笑了一笑,道“稽核得清清楚楚的,将来哪里出了事也好找上头绪,免得日后撕捋。”

抽调了这样多的籍册,尚宫局的司计何氏也被惊动了,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守着。

一屋子的人噼里啪啦地拨弄了一上午的算盘,临近中午的时候,廉姑姑带着银子走了一趟尚膳监。

午饭时分,膳食就流水似地送进了凤池宫里。

偏殿里是阿敏替主子坐镇,容晚初在自己的书房里,独自拿着一摞总账核算。

除了体己服侍的人,少有人知道她熟谙于数算。

阿讷进门的时候,绕过摆在大案左边的一摞账本遮挡,才看见了她的身影。

那一摞簿册比起早间已经肉眼可见地矮了些许,消下去的部分都转移到了右侧,容晚初眼睛盯在册子上,单手划着算珠,时不时翻过一页,速度比起偏殿那些专精司计的典簿还快上许多。

阿讷知道她心算过一页才会总上算盘,并不敢打扰她,看她手中这一本剩得并不很多,索性就静静地等在那里,俟她合上了册子,才刻意放重了脚步,道“娘娘,该用膳了,您歇一歇罢。”

容晚初有些恍然。

她从方才的紧绷和专注里脱离出来,就有种疲惫从心底席卷上了发梢。

许久许久都没有这样熬过,纵然是青春年少,眼睛也难免有些干涩,她揉了揉眉心和鼻梁,问道“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声音也有些模模糊糊的。

阿讷心疼极了。

她轻声道“用了午膳,您可要睡一会养养精神。哪里就急成这样的。”

倒也不是急,她自己也是喜欢的。

这话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