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趁着南北双方内战、孙仲良投靠穆明庚,于是找了个借口对鸿西口、林北同时发动强攻, 两天三夜的激战, 鸿西口最终守住了。
那天晚上, 因为孙仲良的撤离, 鸿西的几条防线都崩溃了, 是任子延孤军抵抗, 最终带着士兵用刺刀冲锋, 才等到了增援部队来的那一刻。
鸿西口守住了的消息由密电传到林北, 殷鹤成亲自译的电。
见殷鹤成握着电报单一言不发,梁师长他们几个还以为鸿西那边又出了问题,忧心忡忡,问道“少帅,鸿西口那边怎么说”
殷鹤成垂着头沉默了会,“鸿西口那边没事了,歼敌一千多人,还活捉了一个中佐。”
大家都在担心鸿西口那边的局势, 听殷鹤成这么说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个展露出笑容来, 议论道“现在鸿西口守住了, 咱们林北昨晚上也打了胜仗,这下总算是赢了。”
可殷鹤成看上去却并不是那么高兴,将那封密电放在桌上, 吩咐道“按先前布置好的去做, 该休整的装整。”
这间林北也没歇着, 那几个师长以为殷鹤成累了,“少帅也累了两三天了,我们先出去。”
可梁师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他最后一个出去关上的门。他看到汽油灯下,殷鹤成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又拿起桌上那封译电仔细看去,眼睛是红的。
后来,梁师长才知道在那场战役中,任子延牺牲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当初任子延在危机时刻主动请缨去鸿西那样突然。
再后来,梁师长还听人说,那一天晚上任参谋长的女儿刚好出生。
南方政府和长河政府这场战役最终持续了两个半月,方中石的吴军和殷鹤成的盛军联合对抗穆明庚,乾军最终惨败,穆明庚不得以退位,逃往日本避难。
击退乾军后,任子延的遗物被运回盛州。任公馆补办丧事,顾书尧和殷鹤成、梁师长他们一起过去吊唁。
虽然设了灵堂,可所谓的遗物只有一件残破的军装,沾着血还沾着炮火的硝烟,听说任子延先是被子弹击中,身边又有一颗手榴弹爆炸。
黑发人送白发人,任洪平实在没撑住病倒了,还是一些亲戚以及孔熙的娘家在帮着打招呼。
孔熙刚刚出完月,瘦得不行,也在灵前守着。顾书尧和殷鹤成到的时候,孔熙只看站在一旁,并没有迎接。她的眼神是呆滞的,既没有什么光亮,连一滴泪也没有。
吊唁完后,殷鹤成和顾书尧又去看了孩子,是个养得白嫩的女婴,眉眼间倒有几分任子延的影子。这孩子并不畏生,殷鹤成一抱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和灵堂那边的哭声格格不入。
她那么小,并不知道在场人的悲伤都因为她刚刚过世的父亲。她的父亲这一辈子他为国该献的忠诚,为友该尽的义气都做到了,或许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她一眼。
孔熙将孩子取名叫任思,殷鹤成很喜欢任思,见她在他怀里笑得那么灿烂,他的嘴角也微微牵动了一下。
快离开的时候,顾书尧见站在角落的孔熙衣着单薄,于是走过去提醒她,“孔熙,节哀,但是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这几天下雪,多穿些衣服,别太伤心了。”
孔熙看了一眼棺椁中那套残破的军装,冷笑道“伤心我才不伤心。”说完,她眼一横,将头扭了过去。
孔熙虽然那样说着,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顾书尧看着心疼,给她递过手帕擦眼泪。
孔熙先是不要,最终还是接过去胡乱地擦了擦脸。她缓了缓,突然回过头问顾书尧“你知道他们怎么知道那件大衣是他的么”
顾书尧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孔熙。
她含着泪笑了一下,“因为那件衣服口袋里还有我和他结婚时的照片,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顾书尧走过去拥住孔熙,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孔熙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你这月份也大了,也要注意身体,好好总之,别像我一样。”孔熙的语气真诚。
人这一生实在太短暂了,谁也不知道谁能陪你走到哪一程,也不知道自己又能走到哪一程。
看了那么多生离死别,顾书尧决定不再瞒着殷鹤成。那天回家后,她跟殷鹤成讲了一个故事,大概是一位生于一百年后和平年代的女翻译,因为整日加班头昏脑涨,结果开车撞上油罐车的故事。当然,她说到这里还需要跟他解释油罐车是什么样子。她甚至没忘记告诉他,当初殷鹤闻的钢琴练习几乎都是她。
他一直很平静,并不是很意外。直到她说到这的时候,摇着头笑了下“我就说”
殷鹤成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她讲,她的口中既有百年后的国泰民安,也有过程中的种种残酷。
跨越一百年的时间,有很多事情不相同,但还有很多也是相同,譬如赤子之心,譬如爱国之情,那些都是人活一世的初衷与信仰,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春末夏初,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顾书尧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