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非常感动, 然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实不相瞒,我跟贵协会的宗旨和理念可能有冲突。入会还是不必了。”
古文化落寞便宛如流星坠落,确实令人惋惜,但能被纳入这个范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凤鸣来说, 它们都不过是相修身养性、消磨时光的途径罢了,实在做不到像陆清明这样做个纯粹的好人,为了宣扬古琴而奋斗终生。
人总是很贪心的,贪婪又愚昧。
“好人”两个字就意味着枷锁, 哪怕已经兢兢业业呕心沥血, 总会有人不满。一丁点微小的不圆满都会被无限放大,好像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无视了, 都白费了;
可要是你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做个坏人,哪怕坏事做尽, 只要偶尔良心发现做点好事时, 竟会迎来铺天盖地的善意和掌声
很滑稽, 但确实是现实, 不是吗
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感她前世已经承担的太多太久,永远没有尽头的公务使她仿佛被丢到大海中的溺水者, 连梦里都是喘不过气来的窒息和压迫,这种感觉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这辈子, 她就只想痛痛快快的活着, 所以哪怕陆清明的诚心感天动地, 她也宁肯选择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说明白,也好过日后起冲突。
陆清明显然也没料到对方说话这么直接,愣了会儿才道“我可以退位让贤,帮你写推荐信,做担保人,届时古琴协会必然虚位以待”
田朗都震惊了,没想到老友竟真肯下这么大的本,“你真舍得啊”
虽然现代社会各种团体层出不穷,其中不乏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协会,但古琴协会却是结结实实吃国家饭的,不光但凡有活动都是工费,里头的几名骨干那都是有待遇和级别的
如果放弃了古琴协会主席的头衔,饶是他还保留着人民艺术家的荣誉,可在这个极度现实的社会,日后再想做什么事可就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虽然凤鸣不清楚古琴协会的具体运作流程,可看田朗这个反应也能猜到主席头衔的含金量不低,当下大为震动,看向陆清明的眼中更多几分感慨。
“多谢陆老厚爱,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恕我实在不能答应。”
陆清明果然十分失望,才要继续游说,田朗却插话说“老陆,人各有志,再说了,你刚才还说君子呢,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君子不强人所难”
两边都是朋友,难得这么投缘,他很不愿意看到两人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生龌龊。
凤鸣也顺势点头,主动伸出手,“抱歉。”
陆清明果然很失望,重重的叹了口气,跟她握了手,不过还是不死心的问道“真不行”
凤鸣失笑,点头,“真不行。”
感动归感动,不想做的事儿就是不能答应。丑话说在前头对谁都好。
陆清明刚还光芒万丈的眼睛瞬间黯淡了,又叹了几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流落民间的瑰宝,饱含着惋惜和痛心。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她还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技术和悟性,要是能潜心钻研,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永载史册的一代大师
田朗继续在旁边打哈哈,“没事儿没事儿,都是朋友,只要真心喜欢,何必拘泥于世俗形式以后经常聚聚就得了呗”
听了这话,陆清明又欢喜起来,马上想起一件事,立即对凤鸣郑重邀约,“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凤鸣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
陆清明“”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直到田朗放肆的笑声打破沉默。
他一脸佩服的冲凤鸣竖大拇指。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老陆短短几分钟内给人耍两回
难得开玩笑的凤鸣颔首示意,笑道“陆老但讲无妨。”
陆清明也跟着笑起来,十分无奈的摇头,先在心里斟酌了措辞才郑重发出邀请,“我下个月在望燕台首都大剧院有一场演奏会,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凤总做特邀嘉宾”
他是真心想弘扬古琴文化,可平心而论,这种乐器连他自己也必须承认门槛太高
乐器贵,搬运不易,还特别难学
而且因为整体风格的关系,宣传起来非常吃力,现在很多小年轻甚至压根儿都不知道华国还有这么一种古乐器何其荒谬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老古董,可能已经跟不上潮流,随时会被淘汰,好多年轻人也对他的宣传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如今满大街都是钢琴、提琴、吉他等西洋乐器的培训班,走在路上一抓一大把,都说洋气。可华国古典乐器少,那是真少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想奋力一试。
试了,失败了,他没有遗憾;
可要是连尝试都不敢,那就注定失败,他到死都合不上眼。
勇于坚持理想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看不到、摸不着,但却坚韧、有力,足够穿透一切阻碍,深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