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月这一改口。皇帝身边一众伺候的人都跟着喜笑颜开。
那日何庆带尚衣监的人进去伺候皇帝穿戴, 正见王疏月捧着黄铜盆子伺候皇帝洗手。宫里伺候洗漱有其细致的规矩。比如这捧水, 就是有讲究的。为了将就主子们舒服,奴才们就该要跪下去,而后将铜盆举至齐眉处。
王疏月也才将起来, 不及梳洗,只穿着中衣,加上入了秋,地上着实凉,皇帝愣是不让她跪,王疏月无法,只得尽力蹲身,将就皇帝的手, 谁知皇帝为了让她好受些,也尽力弯了自个的腰。何庆看这二人, 逼着一盆水越端越矮,实在是忍不住了, 忙上前托住王疏月的手“和主儿, 仔细您的腰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皇帝抬手,不意拊了他一脸的水“朕让您进来了吗, 滚出去。”
王疏月却忍不住笑了。“让何公公伺候吧。妾也是端不住了。在这么着要耽搁您议事了。妾给您打理衣裳去。”
说完, 转身带着尚衣监的人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何庆听完王疏月那几句话, 眼睛铜铃一样的放着光, 抬头越过盆底望向皇帝, 欢声道“主子爷, 咱们和主儿跟您改口拉。”
藏拙斋没有隔间,他又没有压声。皇帝闻话,人一怔。旋即恼了。
若不是看着他从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他真想把这一盆水都直接叩他头上。
王疏月在屏风后面,听到何庆的话,抚整衣纹的手也跟着一顿,不由想起夜里的事,不由红了脸颊,低头渐渐笑弯了眉目。尚衣监的姑姑替过她的手,轻声道“自从娘娘伺候万岁爷,万岁爷都不像从前那般苛刻了。要换作以前,何公公有几个脑袋,这么跟万岁爷说话。”
王疏月隔着屏风看向皇帝。
他还在那儿站着,也许脑子里正认真的盘算着怎么处置何庆。
其实皇帝很少会想这些闲事。
从前的皇帝,在王疏月眼中是个没什么生活的人,他的坚硬和强势配得上帝位,却不太对得起他自己,以至于他得痘疮的那段时间,连他的至亲都只是理智地权衡他生死的分量,不肯关照他真实的痛苦。
有王疏月以后,皇帝才开始有了些生活。
虽然他政务仍旧繁忙。但王疏月摆在茶旁清甜的茯苓糕,闲时写的几个小字儿,甚至她身上那从来干净柔软的中衣,都逐渐改变了他从前惯常焦灼的心绪,让政事外消闲的时光,逐渐过得舒适,有滋味起来。
皇帝习惯她伺候,每日早间也想多些时间和她相处。
但又知道她身子不好,不愿意累着他。因此,有些平时生活上他惯借人手的事,这会儿到肯亲自动手了。但可惜皇帝这个人着实是生活无能,尚衣监和伺候盥洗的人在清溪外面,时常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时不时摔杯,掉坠的动静,面面相觑。
好在是在畅春园。若是在宫里,即便被皇帝杀头,他们也要跪进去道一句“万岁爷,使不得啊。”
这日,内务府的人搓着手站在澹宁居外头。个个喜笑颜开的模样。
十二进园子进得有些早,但想着皇帝那四更则起习惯,也没想逗留,径直来了澹宁居。
何庆遥遥得就见了他。忙迎上来道“哟,十二爷,您得候一候。”
十二朝澹宁居里面看了一眼,他倒是知道江苏的学台因为贪污,刚被总宪参下狱,秋闱在即,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到有些棘手,皇帝这两日正让翰林院在荐人。
“这么早,皇上不至于逼着吏部引见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堆在外面的内务府的人。
他自个就是内务府的总理大人,其中几个人他也都认识。不由吓了一跳,皇帝昨日传他来议事,这会儿又把内务府的人传到澹宁居议所来,莫不是内务府什么纰漏出来了。
何庆见他失了神,忙道“哪里能啊,今儿不到四更天,万岁爷就过来了。这会儿”
说着他朝里头看了一眼,凑到十二耳旁道“在里面挑簪子呢。个把时辰了,快散了。您略站站。”
挑簪子
这是皇帝的私事,他本不好问。但仗着自个也算是皇帝的兄弟,又是内务府总理事务大臣,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不叫这些奴才送到清溪那儿,反传到澹宁居来看了。”
何庆笑了笑,答非所问地接了一句道“今儿是和主儿生辰。”
十二这才想起,八月初二是和妃的生辰。
内务府本要写章本上去,但后来皇帝亲自下旨,说和妃犯了过错,生辰的庆贺之事免了,反让大办下半年皇后的千秋。
一是宽太后的心,二也是借王疏月表了个“抑汉而重蒙满”的心。
十二是有了几房妻妾,内院和睦的人,何庆这么一说,他也就懂了。想着自己这个皇兄也是不容易。委屈了王疏月,这会儿想着补救,奈何清溪和藏拙挨着,只得逼着自个三更天起来,到澹宁挑东西。
正想着,澹宁居启了门,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亲自捧了红木盘出来,见自己的本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