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体十分虚弱,这样一个简短的动作,她做了许久,一直到额间都出了薄薄一层汗,才坐起来,倚着床头,让迷蒙的脑子恢复清醒。
她的心头没有中箭,摸上去依然是好好的。
胸膛没有疼痛感,只有心口传来的隐隐刺疼,但不严重。
膝头上盖的被子轻薄软和,帘幔是挂起的,屋门也没有关死,半开,还能看见外头的一小部分光景。
绿竹,长椅,兰草与菊。
与往常一样,是极祥和极美好的景象。
宜臻就这样呆愣愣地望着这景象望了好久,才渐渐把昏迷前的事儿都想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平的。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啊”的痛快与踏实。
又无比茫然。
“思绿,你和小枣先端了水去给夫人擦身子。”
“那姐姐你呢”
“我去回将军的话。”
“可是姐姐”
“放心罢,前日早审过一回了。将军若是真的疑心,也不会让我们继续伺候,我只去回个话而已,你们先进去,说不准夫人已经醒了正等着你们呢。”
屋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与对话声。
是伺候的丫鬟们去打了水回来,要给宜臻擦身子。
毕竟大夏天,躺久了不擦洗,对痊愈百害而无一利。
左右宜臻也没收什么皮肉伤,洗澡擦身子都不会触碰到伤口引发感染,石大夫早就说了可以。
思绿和小枣合力提着一大桶水进屋。
她们两个小丫头气力不大,木桶颤悠悠的,落到地面时“嘭”的一声,里头的水晃来晃去,溅出来好些许。
思绿松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抬头道“终于挑回来了”
她的声音陡然遏住。
视线落在小枣身后,双目圆睁,神色极不可置信。
“怎么了”
反应向来慢半拍的小枣有些不明所以。
“姑、姑娘”
思绿脸上的神情由不敢置信转变为惊喜,声音也由断断续续的颤音变成了欢欣的喊声,眼泪瞬地就滚了下来,“姑娘你终于醒了”
“什么姑娘醒了”
“是啊,姑娘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这几日将军都快疯魔了,他”
将军他如何呢
思绿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自家姑娘正抱着膝头,一声不吭地缩在床头一角。
她的神情是茫然的,麻木的,不知所措的。
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一眼。
眼神是死寂的。
“你别怕。”
男人捏着她的手腕,手里还拿了一只帕子,正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手,嗓音低沉,语气缓慢而柔和,“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往后日子那么长,你自己都还是个小姑娘呢,你千万别怕。”
这会子已经是傍晚了。
思绿她们发现宜臻醒后,虽都愣了一愣,还是立马去通传给卫珩身边的人。
但其实也不用她们慌里慌张地那样通传。
因为早就有守在宜臻身边的暗卫,加急汇报给卫珩过了。
卫珩赶到主院屋内时,就瞧见小姑娘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地垂头看自己的脚。
手却抱在小腹上。
她那样聪慧,都不用旁人说,想必自己就已经能猜到大半了。
果然,听到卫珩沉沉的脚步声,小姑娘抬起头,望着他,神情宁静“卫珩,我的孩子没有生下来是不是”
“”
“是因为我中毒了,牵连到了孩子,所以他没能活下来,是吗”
“”
卫珩该怎么说
那双眼眸宁静,无光,却又仿佛带着最后的一丝明亮。
他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说,他们还会有孩子的。
但卫珩从来就不是一个擅于扯谎的人。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时候。
祝宜臻弯弯唇,忽然笑了。
她问“卫珩,石大夫是不是告诉你,我日后再难怀胎了”
“”
“他是不是说,从今往后,即便我真的怀了孕,孩子也注定保不住”
“”
卫珩站在门边上,望着她脸上的笑,听着她嗓音微哑的质问,竟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哪一个字听起来会不那么伤人,又是哪一个字不会让她慢慢红了眼眶,眼泪滚落,擦干,又滚落。
再擦干。再滚落。
宜臻的哭,是无声息的。
每滴泪都犹如一把利剑,直入卫珩心口。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在宜臻的肚子里呆了七个月,哪怕是受冲撞早产也能平安生下来,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