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春闱放榜,祝府里有不少下人都去瞧了,寄春居这边,因为想到要避嫌,动静不好闹得太多,便只派了身手最灵活的小枣去。
不过一个多时辰,小枣就极欣喜地赶回来,说卫珩正在考中的贡士名单里。
她话音刚落,院门便被叩相,原是祖母派了丫鬟过来,与她通报这个喜讯,也盼望她晚上能来上房,与长辈姊妹们一道儿,用一顿晚膳。
宜臻说自己身子昨夜又受了寒,实在不能离床赴宴了,还望祖母体谅。
这世上,哪有一直把脸伸出去让别人扇巴掌的到底。
曾经,她们仗着自己家大势大,不知奚落过卫珩多少回,明里暗里给过他多少次难堪。
而如今,卫珩考中了贡士,祝府却家道中落,在京城渐渐失去了声势,她们便又想捡回这段关系了。
才没有这样好的事儿呢。
最起码,在祝宜臻这里,绝对没有。
“我极不甘心。”
“你考中的贡士是你考中,你富可敌国也是你赚的银子,没托他们的关系,没受到他们一星儿指甲盖的援助,他们凭什么厚着脸皮坐享其成呢。”
“我知晓了,定是我往日太好说话了些,所以他们才觉着,我是个百求百应的弥勒佛呢。”
“真是太让人气恼了。”
“真是太太太让人气恼了。”
卫珩殿试那日,宜臻翻来覆去还是有些担心,旁的事儿都做不了,便只能倚着桌案给卫珩写信。
只是叨叨絮絮的,通篇不见一件正事。
最后一句,也不知是她赌了气,还是下了决心“日后,若没有实在实在实在极要紧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想与他们往来了。”
而当人将这封信送到卫珩手上时,他正好从皇宫大院出来,拒绝了其他士子们的酒宴邀请,上了马车打算回宅院里。
下属把卷成一团的信递给他时,他展开来,最先瞧见的就是这一句。
少年勾了勾唇,提起笔,仿佛批阅什么奏折一般,剑眉高扬,大笔挥下三个字
做的好。
虽然今年,整个春闱都往后延了半月,但也算进行的有条理。
殿试的结果,如往年一样,是在三日之后放的榜。
身为卫珩的未婚妻。身为贡士卫珩的未婚妻,身为拥有一只矛隼的贡士卫珩的未婚妻,宜臻没有成为那个祝府里最早听到消息的人。
因为当时她正在上房被祖母训。
为什么被训呢
因为祝老太太忽然发现这个孙女儿是装病的了。
“祝府哪里对你不住你自己说,你父亲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儿,我可有苛待过你们二房一回五丫头,你自己说说”
高椅阔堂,梅香渐淡,衣着华贵的老封君坐在上首,眉目冷肃,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怒意。
“你倒好,如今竟还装起病来,怎么,给我请个安就这么难受不成祝府养你到如今,不论血脉亲情,也总有养育之恩,五丫头,你心里头,究竟还有没有点良知和尊长”
宜臻跪在蒲团上,垂眸没回答。
她其实很不喜欢祖母唤她四丫头。因为祖母幼时是在潼川府路长大的,如今仍然没改掉那边的口音,每次喊她五丫头,听起来像糊丫头似的。
十分的让人膈应。
前些日子,贡士放榜,卫珩名列前茅,老太太派人请她去上房赴一场家宴。
说是其他太太姑娘们都到了,就只等她了。
宜臻觉得十分荒唐。
从头至尾,竟然没有人事先知会过她一声,临到了了,才匆匆派个小丫鬟过来请她去。
虽然她那时还未用晚膳,也并不如何困倦,甚至还打算搬了画架到院子里,好好画一幅夜景图。
可她就是心里头不顺畅,不高兴,不乐意。
她没有去。说自己病了。
宜臻知道,祖母定是不会信的。
但她也从未想过,事情过去好多日,忽然在今天早晨,她还正用着早膳,寄春居忽地就闯进来许多人,领头的是她二姐姐,身后跟着个她不认得的老者。
后来她才知晓,那是二姐姐特意面圣,向皇上请了旨,为她这个妹妹请来的御医。
何等的慈姐心肠,何等的关怀备至。
但一切在那些丫鬟婆子半劝半强迫地拉着她的手腕,让何御医给她诊脉,而后诊出一个“身体康健”的结果时,通通成了笑话。
宜臻到现在也还清晰记得,那时二姐姐瞧她的眼神,有些失望,有些怜悯“四妹妹,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宜臻并不是阻止不了御医给她诊脉,也没有柔弱到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那些丫鬟婆子推着走。
她若真要坚持起来,谁都挡不了她。
但是她并不想再装了。
就像卫珩所说的,何必把时间都花费在一群并不值得你花费精力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