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年一会, 一会十三日。
三十余年前, 盘古荒域显现出形迹, 能为上墟仙界众人所看见的时候, 距离尚且遥远。隔着此方宇宙浩瀚无垠的虚空, 那渐渐靠近时的动静, 好似山崩地裂, 连整个上墟仙界都在它浩荡的威势之中颤抖。
可待它近了,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河流里的水从天上回到地上,山野上的花树重新绽放出花朵, 宇宙里所有毁灭陨落的流星都绕着弯经过
此界仿佛瞬间被纳入了一座坚固的堡垒。
只是带给人的,并不是身处逸境的安然,而是一种对于庞大力量的恐惧。
盘古大尊, 人族之祖
一斧开天, 分明宇宙。
没有盘古,便没有今日之世界;没有盘古, 人族的火焰早已熄灭在那大战的长夜之中。
祂是闯进荒古的至尊, 即便魂灵已逝, 可这身躯不朽。
没有人能完全将其毁坏。
纵使宇宙间最猛烈的撞击, 也不过令这一副让人望而生畏的躯壳, 多上几分风雨侵蚀的痕迹。
上墟仙界众人在几位仙尊的率领下穿过了上墟仙界已经薄弱的禁制, 在接近荒域时,便好似踏入了一条洪流。
人在其中,连时间都仿佛静止。
待穿过这河流, 先前在下方看不清晰的一些, 都在眼前清晰了。
广袤的大地,全无边际。
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奇花异树便生长在这裂缝当中。地面上有着岁月侵蚀的痕迹,踩上去却是硬邦邦的,全是满布着奇怪图纹的岩石。
完全是一座巨大的平原。
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它尽头,竟然分立着五根巨大的、稍显弯曲的石柱,向内收拢,仿佛五根巨大的手指,要将所有落在它掌心的人都一把攥住
在这浩瀚的图景撞入众人眼底时,那一股源自于血液深处的震颤便在人心底涤荡开去。
不管修为高低,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匍匐的冲动。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荒域的壮阔,仅仅是来到其前方,已经给人这样大的震撼,更因为他们的血脉里多多少少多遗留着先祖最古老的气息,那种敬畏完全是根植于骨血的,无法抹去。
有人是第一次见,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是向往已久,纵然修为绝高,在望见眼前这恢弘无边的场景时,也不由感叹自己的渺小;当然也有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打心底里不喜欢这荒域带来的压迫之感。
比如绿叶老祖。
自荒域向上墟降临的第一天起,她的心上便覆盖了一层浓重的阴云,无论怎样压制,都无法纾解那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
深碧的华袍上,每一道图纹都是由形态不同的叶片构成的,色近墨绿,通身找不到半分坠饰。
但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作为上墟仙界几千年来出现的最强者,她曾以两式闻名整个上墟,曰乾坤一袖,日月一壶
据传,就连白鹤大帝也从未窥知她修为的深浅。
如今穿过荒域外围那似真似幻的河流,绿叶老祖落在了这平原之上,神识放出一扫,便大致知道,他们此刻是站在了盘古大尊的手掌上。
眉头轻轻皱了皱,她向不远处看去。
白鹤大帝与碧玺仙君也来了。
往日大罗天中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位仙尊,都可称得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百上千年不露面一回都是寻常,但在荒域降临这种大事上,却是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白鹤大帝的面相颇为儒雅。
他只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仙鹤长袍,衣襟上爬满的祥云是用大罗天最飘逸的彩霞绣成。
看上去,竟觉平平无奇。
唯一打眼的,或恐是那一头站在他身旁的白鹿了。
雪白的鹿身,修长的鹿颈,再有两根漂亮至极的鹿角,一双鹿眼干净而灵动,四处看的时候卓有神采。
真认识白鹤大帝的人都会打趣,说他自己个儿半点没有大罗天至仙之尊的霸气,反倒是他这一头鹿,比他更像大帝。
但也只是打趣罢了。
须知这上墟仙界,白鹤大帝是公认的最强之人,如今给人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其已经修炼到了返璞归真的至境。
碧玺仙君却要显得特殊很多。
他外表看上去仅仅像是个十余岁的童子,名号里虽有个“碧”字,穿的却是一身深沉的玄色,神情间满带着不近人情的冷肃,甚至给人一种威严莫可侵犯的阴郁感。
然而眉心一道焰形的印记,偏偏金红。
人是不大的一个,但只往那头一站,不管是他属下的自己人还是旁的外人,竟无一个敢靠近他。
他的来历极为特殊,整个上墟稍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
碧玺仙君原不是大罗天中的修士,甚至连人也不是。早几万年前,他不过是自在天真佛座下莲盏里一根灯芯,因常日闻道悟得世间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