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龟也只有这么一句。
无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你们都拿这一句话来堵我。我且要问问说要接我等去上界的是谁,飞升之后失信于人的又是谁一千年过去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缩在洞穴之中,唯恐灵气耗尽,寿数耗光,到如今又怎样”
他只轻蔑地把老龟一扔,一脚踩住,狠狠地朝着污泥里碾去
“死的死,老的老”
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曾经称他为“朋友”的“老朋友”们了。
这么一会儿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无恶抬起手来,这么环视了一圈,邪气的面容之上,绽开了一个藏着戾气的微笑“好,好,好,看来你们都要站在他不语那边了”
“好,好”
他又连到了两声“好”字,随即大笑了起来,却带着一种刻骨的森寒。
见愁远远见了这笑,只觉得背心里发冷。
有这几句短短的对话,再接合之前小书蠹说的那些话,她竟大致能推测出事情的原样承诺飞升带走所有人去上界的不语上人,飞升之后踪迹杳无,但偏偏在此事之前他从无一事失信于人。
这到底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杀戮深重,却养着这样一座万兽迷宫,并且亲手为他们雕刻下当初相遇相识的画面,以作为纪念。
他近乎与天下为敌,却拥有这许多灵兽最真心且最诚挚的信赖
当真是失信于人吗
就是见愁都不是很相信。
脑海之中突兀地闪过了意踯躅之中那一座又一座的石像,石像约莫是不语上人本人,旁边大多刻有当时的修为境界和心魔境界。
可最后一座石像之中,却封存着一具骸骨
隐约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见愁心底划过,只留下一道小小的尾巴,却转眼就抓不住了。
见愁一下皱了眉头。
手中抓着的小松鼠却一下激动了起来,近乎疯狂地在她手中挣扎,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松鼠还捧着那松子,却唧唧叫唤着,想要挣脱,小脑袋高高抬起来,有几分惊惶的神态,看着高高的天穹。
见愁顺着看了过去,霎时微怔。
无恶乃是巨隼化身,只怕原来也是不语上人麾下一员得力干将,只是多年来的等待,将那昔日的忠诚与挚友之谊,都磨成了一点一滴的怨恨,于是激发了性格之中本身就存在的凶性。
不语上人在时,尚可以压抑,待得他一去,便肆无忌惮。
兴许用“怒其不争”来形容,并不很合适。
可无恶的确一点都看不惯那些与自己意见不一的所有灵兽,连带着这待了上千年,消磨了上千年时光的隐界,也一并不喜欢
毁灭
隐藏在骨血之中的凶性,一点一点朝着外面浸润。
无恶的一双眼,红得仿佛要滴血。
他豁然之间抬首,一道高大的巨隼虚影霎时凝聚在了他身后
仰天,一声长啸
一道赤红色的血光,从他口中疯狂涌出,如同一道骤然击出的光柱,直射向虚空中的某处
半边天的云都像是被火烧过,被血染过一样,鲜红。
可在光柱到达天穹某个地方的时候,却像是击打在了镜面之上。
“嗡”地一阵鸣响。
一片赤红色的涟漪在天际泛开,一时之间竟好像整片天空,都变成了一片明丽又清澈的湖泊
与此同时,地面也像是与天空映照一样,荡起一片诡异的波纹。
波纹过处,不管是高墙还是树木,全数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见愁骇然睁大了眼睛,一个离奇的想法在波纹荡开的瞬间,出现在了她脑海的深处。
一座恢弘古雅的琉璃天宫,在那涟漪过后,渐渐从虚空之中显露出来,由透明而半透明,隐隐约约地伫立在镜面的那一头。
从下方看上去,天空如湖泊,平滑似镜。
天宫便在湖水下面,镜子后头。
那涟漪只荡开了一片,继天宫之后出现的,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色锦鲤。
红色的鱼鳞整齐而光亮,细密极了,泛着一种清透的光泽,像是一副画一样镌刻在天宫的底部。
直到那光柱来的时候,它才猛地一甩尾巴
哗
整个天地之间都仿佛想起了清澈的水声
雪白的浪花从苍穹之上拂开,巨大的红色锦鲤甩尾极其有力,几乎瞬间便将那一道光柱压下,抽了回去。
“哈哈哈鲤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下方的无恶一击不成,竟然不闹,他的目光平静里隐藏着疯狂,却越过了锦鲤,落在了它背后的天宫之上
“多美的天宫啊,多美的一片镜湖啊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都住在这一片镜湖的投影之中”
从来没有什么云梦大泽。
也从来没有什么万兽迷宫。
一切不过都是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