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愿意找人帮我运送回上海。”
凌枢“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岳定唐“他不仅无所求,还要将成先生在上海的所有生意都交给岳家接管。”
凌枢挑眉“你是一个教书的教授,不是生意人。是你大哥,或二哥”
岳定唐“我二哥。”
凌枢“早就听说岳家老大是欧美派,老二是亲日派,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如此一来,岳家算是彻底倒向一边,可与两面讨好互不得罪的立场不符了。”
岳定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连我都保不住你。”
凌枢眉眼弯弯,笑得眯成一条缝。
“老岳啊老岳,你说了这么多,危言恫吓,疾言厉色,其实是关心我,怕我出事。你直说不就好了,何必婆婆妈妈兜圈子,啰嗦一大堆”
“凌枢。”
岳定唐也站起身,走到圆桌旁边。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半身前倾,直视同窗兼下属,压迫感十足。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假如你不听劝告,在这里得罪日本人,惹下祸患,我也只能拿枪指向你,大义灭亲。到时候,你去了九泉之下,别怪我不顾同学旧谊,心狠手辣。”
在他的注视下,凌枢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笑容渐渐没了。
“是,长官,谨遵您的吩咐。”
凌枢站直,理理衣服,冲岳定唐敬了个礼。
二老爷这次没有食言。
傍晚时分,他遣人来告知凌岳二人,新的客房准备好了,连同晚饭也都做好了,一并送到那边去。
晚饭出乎意料的丰盛,有素菜有荤菜,厨艺还都不错,不知出自哪个酒楼的大师傅之手,看来二老爷为了拉拢岳定唐,这回是真下了血本了。
凌枢刚放下筷子就呵欠连连,跟岳定唐道了晚安,起身去睡觉了。
新客房其实是个偏院,两间房正好一人一间,两个大男人也用不着抢被子睡得不痛快了。
“凌枢。”
岳定唐叫住他。
后者正好走到门槛前面,回身扭头,神情迷惑。
看模样,并没有因为岳定唐一番狠话而记仇。
“要是没事,我就先回房了,明日你上山祭拜老爷子,应该不需要我陪同吧”
岳定唐嗯了一声。
凌枢握拳抵唇打呵欠“那我这两日就在关家混吃混喝了,等你要回去的那一日,别忘了带上我就行。”
岳定唐“佛塔的箱子就放在我房间里,钥匙我会放在外面花瓶里。”
“不必和我说,我什么都听不见。”
凌枢头也不回,摇摇手,进屋了。
今晚的鱼汤很新鲜。
也不知二老爷叫来的厨子去哪里弄来的鲜鱼,刮去鳞片掏空内脏,熬了好几个小时,把汤都熬出浓浓的精华,再放几根野菜在烧开的鱼汤里烫一下,立时就是至上的美味。
由此也可见,不是关家拿不出来,只在于他们肯不肯用心,舍不舍得花钱罢了。
岳定唐端着汤碗的手一顿。
好像哪里不对。
他扫视桌上的菜。
今晚凌枢吃得格外少。
就连鱼汤都没碰过。
鱼汤
往常这样的美味,凌枢肯定不会放过。
岳定唐心中狐疑,起身走向凌枢的房间。
后者的房门只是虚掩,一推便开。
凌枢已经脱了外衣蒙头睡在床上,只从被子下面露出半边头发。
岳定唐拍拍凌枢。
“起来喝点鱼汤,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
“嗯”凌枢似乎刚入睡,被强行唤醒之后,被子蠕动一下,整颗脑袋慢慢露出来。“我不喝了,你放着吧,我明早再喝。”
“凉了就腥了。”岳定唐把亲手舀出来的半碗鱼汤放在床头,“趁热。”
凌枢揉揉眼睛,拥被坐起。
“岳长官,我想起一个故事,何幼安说过,成先生吃饭之前,总要有个人给他试毒,那人没事了,他才肯下肚。”
岳定唐“我不是成先生,你也不是何幼安。”
“有道理。”凌枢点点头,端起那碗鱼汤,微微抿了一口,见温度正好,便一口气喝光,还将碗倒过来示意给岳定唐看。“我喝完了,现在可以睡了”
“睡吧。”岳定唐等他躺下,还给他掖好被子。
“岳长官。”
岳定唐拿着空碗起身往外走。
凌枢忽然叫住他。
岳定唐停步,回头。
“你常常说你看不透我,但我觉得,你才是不被看透的那一个。至少,迄今为止,我依旧没有看清,你到底是站在岸上,还是已经上船,就算上船,又是上了哪一艘船。”
岳定唐淡淡道“不管在岸上,或者在哪一艘船上,总比被淹死好。”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