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的就是那么一点运气。
陈康抹抹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是怎么想出这套设计方案的运气吗”
问到最后三个字,难免带着些尖锐的诘问和愤怒。
任谁一觉醒来,原本没看在眼里的业余选手突然完成了你搞了两年的课题,都要不高兴的。
陈康还能维持住自己的风度,没崩溃,已经很好了。
“师哥”,景明轻轻喊了他一声。
“不是运气”,裴兴越突然插嘴,“方案一是22,二是27,三是24”。
陈康混沌的脑子仿佛被重锤打了一下。
三套方案,每一套都比他高,如果要用运气来解释,未免也太牵强了
“你怎么做到的”,陈康百思不得其解,“光源能量留存率与许多参数都有间接关联”。
“光是一个镜片的倾角,按照01度算,那少说也有几百种选择,更别提这是十几个镜片啊那就是几百的几十次方,这个数字庞大到我都数不清有几个零”
陈康随口举了一连串,“更别提除了镜面倾角,还有镜片相对高度、镜片形状、焦平面偏差、有效焦深”
“为什么你随便设计三套方案就能够得出这么好的结果”
他迷茫的看着景明,就连裴兴越都很感兴趣。
被四只眼睛盯着,灼热的目光全都粘在他身上,景明垂下了眉眼。
“师兄,你们都是做理论研究的,很少有人是工程实践与理论研究并重的”。
陈康更迷惑了,“难道搞工程就能帮我设计出最佳方案”
“不是”,景明失笑,“我们用的机床多数是五轴的,轴越多,数控机床的精度越高,能够制作的零部件就越发精良”。
“但我如果要做镜片研磨,我一定会用三轴,乃至于轴更少的机床”。
陈康脱口而出,“为什么”
所有人都在追求更高轴、精度更高的数控机床,你非要反着来
“更高精度的机床适用于量产精细化零部件,但我要的镜片暂时不需要量产,反倒是需要手工研磨”。
“所以我需要一个粗胚,而少轴的机床需要的人工更多,我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所以放弃了多轴,选用了更低劣的少轴,就是为了发挥我的经验”。
陈康似懂非懂,反倒是裴兴越倒有些明白了。
他试探着说,“所以陈师兄你选择枚举,就好像选择了多轴数控机床一样,而景明选择随机设计一套方案,就像选择了少轴机床”。
“乍一眼看陈师兄的实验方案更完善,但实际上,陈师兄你只需要付出时间,不断的在软件上跑数据,总能出结果的”。
“就好像高轴的数控机床,操作者只要编好程序,别的啥也不用干”。
“对”,景明赞同的点点头,“我选择自己设计方案,其实就像选择低轴机床一样,依靠的就不是机床,而是自己的经验了”。
陈康点点头,他听倒是听懂了。但随之而来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光刻机镜头”
竟然能在设计方案上有这么多丰富经验
“我不是了解光刻机镜头,而是了解机械”,景明笑笑,“所以我总说理论和工程是共同的”。
“就像师兄你说的,高工们为什么靠一双手就能感知零部件的精度因为他们有无数次触碰各式各样零部件的经验”。
“经历过无数次的工程实践,摸过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零部件,你会本能的知道为什么105的倾角比102度的好为什么用球冠面的镜片比用球面的好为什么用偏轴不用对轴”
景明清朗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说白了,与其说我是运气,不如说是无数次的经验积累,让我本能的选择了这些参数,设计了这三套方案”。
陈康茫然的偏开头,又颓唐又懊丧,“不是经验,是天赋”
景明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工程经验呢无非是老天爷赏饭吃罢了
景明可以依靠天赋,用十几天的时间完成他做了两年都没做到的事。
天赋天赋
科研道路上,比运气更伤人的是天赋二字。
如果说运气还能让人期盼一番,毕竟总有轮到你好运的时候,那么天分简直能让人绝望。
陈康第一次意识到,他和景明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是一个普通人,勤勤恳恳的做着基础工作,为科研这栋大厦略尽绵薄之力,希冀着可以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而景明不同,他可以依靠着他的天分、经验、努力,做出钢筋骨架,支撑起这栋摩天大楼。
他会成为机械领域的下一代领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4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