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日,天边浓云瞧着跟泼墨似的,黑沉沉仿佛要下雨。
临街的店铺后方,姜若皎正领着妹妹清理地窖。
她只比妹妹大两岁,两人的模样却不大相像,妹妹肤白若雪、眉如远山、眼似横波,从小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姜若皎相貌却是平常,唯独笑起来时能瞧出几分艳色。
偏她一贯不爱笑,因着父母早逝,要自己拉扯大妹妹,小小年纪便悍名远播,她那些叔伯婶娘之类的亲戚都爱在外头嚼舌根,说她这般凶悍,日后怕是会嫁不出去,且守着那家破食肆终老吧
姜若皎对此不甚在意。
他们可着劲说这些酸话,不就是因为想要她家铺子却要不着吗她偏要守着铺子不撒手,绝不叫他们那些可笑的妄想成真。
立冬是冬储的日子,姜若皎仔细把地窖收拾整齐,准备藏够足够多的冬菜。
入冬后天气寒冷,市面上买不着蔬果,每到入冬这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都会到外面购买足够多的蔬菜瓜果储藏起来,以备冬日之需。
她们姐妹俩开食肆的自然更要抓紧些,毕竟要是歇业一整个冬天,她还怎么给妹妹攒嫁妆
姜若皎见妹妹只挪动了两个泡菜坛子,额上就开始冒汗珠子,不由怜惜地说道“你别跟着忙活了,回去歇着吧,地窖里也没多少东西,我收拾收拾就出去买冬菜。”
姜映雪道“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干活何况我老在屋里待着也闷得慌,还不如做点事活动活动。”
姜若皎听妹妹这般说,也就没再多劝。她们自幼失怙,姐妹俩相依为命,平日里也不计较谁做事多谁做事少,反正所有事都得她们自己干。
两人合力收拾好地窖,姜若皎叮嘱妹妹在家落好栓,千万别叫有歹心的人进门。接着她又给庭院里趴着的大狗喂了些剩饭剩菜,让它看好家、保护好姜映雪,这才揣着钱袋出门去。
姜若皎有自己的驴车,见天色还早,天上又有雨意,街上人不算多,便驾着驴车出了门。
姜家食肆在城中很有些名气,认得姜若皎的人也多,瞧见她一个女流之辈驾着驴车招摇过市也不觉惊讶。
倒是拐角的酒馆二楼有几个纨绔子弟偷偷往街上瞧,看到姜若皎出门了,顿时激动地招呼他们的纨绔头头“寇哥,母老虎出门了”
那被称为“寇哥”的纨绔头头搁下手里的酒杯,推开围在窗边的人占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往街上一看,只见驴车上果真坐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
这纨绔头头乃是平西王府的世子,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平西王自是不必提,母亲出身也显赫得很,乃是有名的范阳卢氏之女,实打实的世家出身。
偏到了这位寇世子这一代,愣是把不学无术这词儿发挥得淋漓尽致,换了十个先生都没能叫他坐下来好好读书,练武也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卢氏又是那溺爱儿子的,他小时候哭一哭便什么都随了他的意,等平西王从边关回来一看,这儿子已经掰不回来了
十来岁的年纪,你越教训他越忤逆,父子俩经常闹得脸红脖子粗也没用处,该胡闹的还是照样胡闹。
只恨平西王府就这么一丝血脉,想换个世子都换不了,平西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寇世子目送驴车上的少女走远,从鼻子里嗤出一声冷笑来。
就这背影,谁瞧着不觉得是个美人儿
结果一看正脸,不过是个无盐女,长得那么一般,脾气还凶悍得很,以后也不知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男人得娶她回家。
寇世子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画美人图,常年游荡在秦楼楚馆之间挑美人入画,十来岁便传出了羡煞不知多少男人的风流名声。
起初寇世子也没注意到姜家食肆,直至有次跟着母亲去寺里礼佛,百无聊赖之余瞥见了姜若皎那貌美如花的妹妹。
自那以后,寇世子就经常往姜家食肆跑,想方设法要与美人儿搭上话,好叫美人儿答应给他画上几幅。
坊间都传言寇世子风流好色,爱画美人不说,还爱画没穿衣服的美人。
姜若皎打听到这些消息后勃然大怒,他们的生意都不想做了,直接抄起扫帚赶人。
越是得不到的,寇世子就越惦记着,他还真就和姜若皎杠上了。
没事就喊上狐朋狗友过来酒馆蹲守,专挑姜若皎出门的时候前去骚扰她妹妹。
结果要么是被折返的姜若皎追出三条街,要么是被姜家食肆养的大狗追出三条街。
两边的仇可以说越结越大了。
见姜若皎已经没影了,寇世子摩拳擦掌地说道“走,我们找美人儿去”
众纨绔对于这种起哄闹事的事儿格外热衷,自然呼啦啦地跟着寇世子起身,准备齐齐去敲姜家食肆的门。
另一边,姜若皎赶着驴车来到码头处,只见摊贩占了大半个码头,卖什么的都有。
她先是挑了些耐储存的蔬菜瓜果,又挑了些姜蒜之类的配料,最后才是各种肉类和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