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
墨蓝色的天幕上无月, 仅余几点残余的星光。
浩浩荡荡的汾水湍急汹涌, 奔腾不歇,风拂起早落的几瓣桃花,卷落在河面上,黑暗中的河水无声打了个卷儿, 花瓣消失无踪。
立在河岸边上的民夫打了个哈欠,用力撑开眼皮子,瞪着前方。
他们是被征召来推粮车的穷苦乡民, 白日劳累了一整天, 晚上还不能立即休息,被安排过来守粮车。
这些民夫,大部分被安排来东边,今夜营地紧邻汾水的一侧。负责押运粮草的班戊班将军亲自来察看过,这段汾水宽达六七十丈, 激流汹涌,水性上佳者独身潜过来怕也难, 更甭提携带何物了。
他放了心,将民夫多多安排在此处, 人海战术盯着堵着,再安排一些兵士看管,即便有敌窥视,也不足为惧了。
光秃秃的人来, 折腾不出风浪。他需将防守重点放在其他三面。
夜色愈发浓重, 残存的星光也不见了, 民夫三三两两,坐下互相靠在一起打瞌睡。兵士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明日还得靠这些人推粮车。
事实上,熬了三四天,他们也疲惫了。
好在,孝义城很近了,预计后天中午就能到,苦差事终于要完了。
沉沉夜色中,河岸上游的天空突然闪过一点火光,紧接着成了一大片,睡得迷迷糊糊的民夫揉揉眼睛,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太累眼花了。
几乎是马上,他就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上游骚动了起来,有兵士怒吼“敌袭有火箭,有火箭”
火箭甚多,居然还沾了桐油,落在堆满粮草的干燥粮车上,立即就点燃了起来。
“快,快统统去灭火”
看管那民夫的什长大声指挥,走得慢的,还挨了一马鞭,他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混在人流往那边跑过去。
才刚跑了两步,又一处地方发起火箭。
由于班将军亲自察看过这段汾河,觉得非常可靠,加上走了几天人马疲乏的,所以扎营时很是依仗汾河,将营地贴近河岸的边缘,拉得很长很长。
导致一连几处火箭飞蝗般射出以后,粮车着火,立即引起一大片骚动。
“不要慌”
班戊怒吼“汾水宽且急,他们运不了多少桐油箭矢过来简廷领民夫和一千兵士去灭火,马兴领一千兵士歼灭来犯之敌,余者固守岗哨,不得惊慌”
不得不说,班戊还是颇为临危不惧的,脑子清楚,安排得也有条不紊。
可惜,已经晚了。
先前的几处来势汹汹的火箭,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幌子。焦泗兄弟领着人在下游,趁着方才混乱导致大量民夫赶到上游去,下游出现难得的防守破绽时,早已经一个接一个捞起油桶。
黑暗中,油桶枕在河岸,沿着地面汩汩往前涌去。
一个什长抬头焦急往上游眺望,粮车一旦出事,谁也落不了好。好在上游的营地的火,渐渐被扑灭了。
他刚松了口气,突然又发现有点不对,使劲抽抽鼻子,咦怎么有桐油味
脚下,也好像有些黏黏腻腻的。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惊恐瞪大眼,刚要高声叫喊,却见河岸边缘突然扬起数十火把,在他骇然的目光中,奋力一扬。
“哄”一声响,赤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营地下游瞬间陷入火海,无法扑救,并飞快往上波及。
“刺啦刺啦”火焰燃烧爆响,班戊惊怒交加,他来不及让人追击敌人,“快快来人赶紧把下游着火的粮车隔离开来”
弄出一个隔离带,确实是个好主意,至少能把中上游粮草保住。
可惜事实上却很难做到,因为为了容易保护,粮车安放极密集,现在民夫乱跑,兵士也失去镇定,哪里那么容易弄出隔离带
火,越灭越大。
焦泗兄弟这边,连同前头放火箭的几处,早已缩回汾水之下,迅速潜行折返,即便岸上放箭,也阻止不了他们全身而退。
一日多路程,约莫三四十里,这边火光大作,那边孝义城头的岗哨,很快隐隐见到天边红光。
诸将士大骇,赶紧报上去。
边境两城,晏庆本人在后面的安山,这孝义,守城大将是他的心腹渠良。
渠良半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闻报大惊失色,这可是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啊可经不起任何损失。若不然,就不会再前线吃了败仗,兵力吃紧的情况下,仍遣了一万五精兵前去押运。
他一边命人赶紧快马往安山报讯,一边匆匆披甲,亲自领大军前去救援。
因为不知前头敌军几何,粮草又太过重要,孝义城十万大军驻扎,他点了六万大军赶去。
轻骑狂奔,一个时辰能赶三十余里路,至于步兵,则要慢些。
霍珩算计着时辰,率大军一路疾奔,在两时辰之后,抵达孝义城,云梯巨木,攻城战一开始就十分猛烈,杀了孝义城一个猝手不及。
而在安山城的晏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