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寒风刮过, 扬起羃离下的白纱,一点晶亮翠色骤然闪过,锋芒乍放,在一片雪白中尤为醒目。
这羃离人, 竟有一双绿眸。
传闻扬州陈佩, 有异相,天生碧瞳。
他淡淡垂眸, 静观战局片刻,眼见伏击者颓势初现, 薄唇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走吧。”
他收回视线, 就要转身离开。不想恰在此时, 下方远处的霍珩突然一侧头, 直直往这方向看来。
陈佩迅速一缩, 躲进身边的巨岩之后, 他笑了“竟是这般敏锐吗”
要知道他这个地方是特地选的, 阳光照雪格外刺眼,下面根本无法看清楚上方情形, 且诸人又一身白衣。
霍珩居然仅凭第六感就发现端倪了,可见其观感之强。
强大的对手。
有趣。
缓了一阵子, 陈佩微微探头, 往下瞄了眼。
见霍珩已收回视线, 山壁攻势减缓, 大局将定, 他环视一圈后, 正打马往那辆描金绘彩的婚车而去。
这时,婚车的大红帷幕被撩起,探头出来一个戴珠翠头冠,着大红吉服的妙龄女子,她和霍珩距离极近,正仰首和他说着什么。
霍珩微微下身躯,似专心倾听那喜服女子说的话。
距离很远,完全看不清女子的面容身段,只能看见那乌发与大红喜服之间,有一小段冰雪般的玉白,项颈隐隐优美的弧度,昭示着这是何等风华的一名佳人。
“北姝么”
南姝柔媚入骨,自有一段迤逦风光,也不知这北姝,是否可再胜几分
陈佩玩味勾了勾唇,不过他也并非沉迷女色之辈,再多的美人,亦不过作锦上添花之用,随意一瞥即收回视线,也未在引起霍珩注意,淡淡道“走。”
一行人毫不犹豫转身,一护卫拱手请示“主公,云川先生那边”
陈佩微服出行,轻车简从,千里迢迢前来太行山,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围观这么一场战役的。
实际陈佩并没有晏庆想象中在意这件事。扬州富庶,一年两熟,粮草充裕,他拥有天然优势,即便是亩产两石的良种,也对他构不成太多威胁。
他浑然不惧。
当然了,他也不希望北方有人坐大,尤其是在他一统南方腾出手来之前。
所以接到晏庆来信,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可行度很高的主意。
却没想到,最难的火箭运输问题解决了,西河这批死士却连真正的目标都没能发现。
“废物。”陈佩冷嗤一声,面色淡淡。
他不愉在所难免,近日两件事,不管是主要的还是顺道的,没一样顺遂,是个人情绪都不高。
陈佩之所以跋山涉水,亲自踏足北地,乃为拜访一隐士高人,云川先生。
这云川先生隐居太行,极其低调,名声不显,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大才。陈佩一心腹谋士多年前偶然得知此人,又见主公求贤若渴,于是大力举荐。
陈佩大喜,知道隐士多高傲,他微服亲自前来拜访,欲请先生出山。
可惜他最终失望,数顾庐舍,云川先生皆以年岁已高,无意俗世诸事为由,断然拒绝。
陈佩最终还是放弃了,离开前忽想起晏庆求策之事,想着不算远,这才来旁观了一回。
提起那个极为倨傲的云川先生,陈佩冷冷道“沽名钓誉,不识抬举”
“那就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让青木领人过去,庐舍上下,一个不留。”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不必留了。
霍珩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视两侧峭壁,正午的阳光最烈,皑皑白雪反射出刺目的光,他眯了眯眼,那若有似无的窥视感消失了,没有再出现。
“表兄,这是怎么了”
晏蓉有些担心,她也跟着打量四周,只是在车内待久了猛一下见强光,眼睛不适有些想落泪。
她眨了眨眼,已经有一只大手盖住她的眼帘。
“无事。”
霍珩驱马再上前一步,直接让自己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仰望。
他安抚她“我们很快就能再次启程了。”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由于己方准备充裕,且对方目标泰半放在粮车之上,因此只有粮车被焚毁部分,人员几乎没有出现伤亡,待打扫好战场,就能继续启程。
“嗯。”晏蓉应了一声,刚要缩回去以免他分心,余光却瞥见地上箭矢,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箭”很古怪。
缠着浸油麻布的箭头还在燃烧,箭身却很粗糙,削好以后甚至没有打磨平整,还带着非常多的细小棱角。箭羽却很规整,一看便知是擅长制箭的工匠造出来了的。
箭羽和箭身风格截然相反,想必箭头也是。
“难道,这箭矢是临时制作的”
晏蓉一想又觉得不对,太行山戒严,这么多生面孔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