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晏蓉就被唤醒了,她睁眼有半秒迷茫,须臾才回过神来。
她往后窗瞄了眼,窗棂子黑沉沉的,一点天光不见。
这么大冷的天气,这般早就起床,真是不人道
她叹了口气,还是掀起被子起来,穿戴一新的侍女们早抖开大毛斗篷,裹着她簇拥往浴房而去。
浴房蒸汽腾腾,还放了几个炭盆,暖融融的一点不冷,晏蓉被扶进浴桶坐下后,热水一蒸,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女郎大喜”
申媪喜滋滋地领着一众侍女贺喜,手上也不挺,麻利侍候主子沐浴。
“女郎莫要嫌早,事儿多着呢,可不能误了吉时。郎主夫人和郎君也起来,还有告祭祖宗呢。”
告祭祖宗这活不用晏蓉亲自去,由父母代劳即可,她被从头到脚洗涮了一遍,热水加了几次又换了一趟,全身皮肤泡得红彤彤跟个煮熟大虾似的。
她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今天只是迎亲,又不是婚礼洞房,至于刷成这样吗
不过没人听她的。
抱怨归抱怨,晏蓉还是十分配合的,用了香膏全身擦了几遍,头发连擦带烘干得差不多了,开始换婚服。
大红婚服边缘缀了黑色宽边,其上精绣吉祥纹样;前襟后背两肩,以及长长的拽地裙摆,用金银彩色绣线绣上鸾鸟和鸣纹样。
精致华丽,高贵雍容,可惜就是层层叠叠,忒沉重了些。
晏蓉跪坐在妆台前,淡扫娥眉,轻点绛唇,妆容精致而不浓厚,画龙点睛之妙。
梳头侍女麻利给她挽一个高髻,小心翼翼佩戴上精心打造的珠冠,两侧又簪上同款步摇。美人如玉,珠宝生辉,相得益彰。
晏蓉侧头左右端详,并无瑕疵,她动了动挺直得僵硬的腰杆头颈,大松一口气。
终于好了。
这时候天色早已大亮,朝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惜饥肠辘辘的晏蓉并不能用膳。
申媪端着食盘,给她喂了个小巧的黍制点心,这玩意口感一般,但很耐消化,很抗饿。
“女郎忍一忍,等婚车出了城就好,婢子备了点心呢,如今忍一忍。”
晏蓉还能怎么样,只能忍了。
申媪喂了两个小点心就不喂了,她刚要抗议,忽听见一声礼炮炸响,紧接着,就是喜乐吹打隐隐约约传来,越来越清晰。
迎亲队伍来了。
“炮响了炮响了快快快准备”申媪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指挥侍女们。
这个礼炮,并非爆竹,而是一种特制的喜鼓,女家见了迎亲队伍,就会一起敲响,既欢迎新郎官,也提醒后院的新娘子。
如今的迎亲礼并不复杂,新郎官拜见了女家长辈,即可被引至新娘子所在的院子,把新娘子接出来。
新娘子跟随新郎官而出,拜别父母长辈,出门登上婚车,迎亲礼即成。新娘子也不需要大红盖头覆面,这是后世才有的。
引路人是小舅子晏辞,晏辞首次对崇拜有加的霍珩产生了莫名情绪,他肃着脸盯着对方“你需善待我的阿姐,不然”
他攒紧拳头,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冀州霍侯如何势大,我绝不善罢甘休”
“你大可放心。”
霍珩微笑一敛,郑重地道“我必善待你的胞姐,此生此世,不违此诺。”
二人重重一击掌。
接着再无阻滞,霍珩直入晏蓉闺房,她端坐抬头,正见一黑红深衣的高大男子逆光而来,器宇轩昂。
背光乍看不清他的五官,唯一双黑眸熠熠生辉,眉目间带着喜意,还有柔情。
晏蓉不禁微笑。
其实在喧闹越来越近时,即使晏蓉再镇定,也难免有些紧张,此刻对上这一双眸子,她突然平静下来。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伸到她面前来,她嫣然一笑,将左手轻轻置于其上,他微笑握住这只柔荑,轻轻把她拉起来。
他的手温热有力,安全感十足。
晏蓉跟在他身后出了闺房,出了沁着梅香的院子,踏上回廊,一路出至前厅。
喜乐震天,欢呼声不绝,晏蓉对安坐上首的父母盈盈下拜,“女儿拜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
情动时,她不禁泪盈于睫。
“好,好好快快起来我的儿”
晏浔彭夫人喉头哽咽,但见女儿如此,他们生生把泪意忍住,忙上前扶起她。
“此一去,你为霍家妇,当与夫婿和睦,举案齐眉。”训懈的话,晏珣一句都不说,话到最后老泪纵横,彭夫人已经用帕子捂住嘴无声哭泣。
晏蓉眼前水雾迷蒙,她呼吸急促难受得很,好在理智仍在,忙低下头,让泪珠垂直坠下,免得花了妆容。
一家人最后还是哭了一阵子,礼官不敢耽误吉时连连催了两次,这才仓促分开。
晏蓉低着头跟霍珩往外走,她情绪低落,用帕子轻轻印着眼角泪水。
霍珩心有怜惜,低声和她说“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