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风行游历增长学识。彭家败落这数年间,是曾有同窗游历到太原拜访他,不过也就寥寥数人,且不全是携善意而来。
他一时猜测不到是何人,不过进去看看就知晓了。
彭澈扔下缰绳,往家中大步行去。
踏进自己的地盘,他外表虽依旧风度翩翩,儒雅过人,但已少了人前那种光风霁月的明朗感。
那其实只是一种保护色,经历过灭门惨祸的彭澈,严父慈母,叔伯兄弟,还有姐妹及诸多忠仆护卫,大片大片的殷红鲜血犹在眼前,他实在无法继续保持明朗。
之所以继续维持从前的形象,乃是当初心胆俱裂的十六岁少年的一种下意识本能,一个走出痛苦后重新阳光的年轻人,总比阴沉沉满腹仇恨更容易为人接受。
不是吗
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得到表妹青睐,姑父姑母也没有把表妹许配给他。
他也曾冀望过,若成了晏家女婿,有朝一日借兵复仇的可能性会不会不再渺茫
然而,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彭澈心情不佳,面无表情进了前堂,却见一人正在主位下左侧的客席品茗。对方二十来岁,白面无须,文士打扮,正不紧不慢闻着茶香,双目微闭,见主人回家也未有动弹。
他咪了眯眼,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汝是何人为何冒认在下同窗”
那悠然品茗之人搁下茶盏,淡淡一笑“我特为襄助你而来,是否同窗有何干系”
“公子心内有火灼烧,日夜不得安宁,我,或能解忧。”
他扫了大开的门窗和侍立在侧的仆役,抚了抚衣袖,站起“公子何不屏退左右”
这人说彭澈体内有火灼烧,致使日夜不宁,那只能仇恨之火,灭家之仇了。
彭澈目光闪了几闪,盯了对方片刻,最终,他挥了挥手。
“郎君,我留下吧。”
说话的是冯央,他早早进了彭家家卫,是个头领人物,身手一等一的好。他不放心主子留下和个底细不明的陌生人独处。
彭澈正有此意,颔首。
仆役迅速退下,门窗紧紧合闭,那文士扫了冯央一眼,也不在意。
“今日,太原晏氏与冀州霍氏定下婚盟,大喜消息传遍晋阳城。”
彭澈笑了笑,神态温和带喜意“是啊,表妹觅得如意郎君,可喜可贺。”
那人哈哈大笑“那公子娶晏氏女之望便落了空呀向太原借兵复仇,夺回召陵更是无望”
心思被这般赤裸裸被剖出,饶是彭澈颇有城府,脸也立即拉下来,“胡说八道”
他大怒,正要呵斥将人赶出,那人却先一步再次开口“哎,某特来为公子解此忧。”
彭澈眯了咪眼,不答。
他沉默就是愿意再听一听,那文士脸色一正,几步走到近前,凑近压低声音“太原晏氏行事保守,绝不会借兵予你千里迢迢奔赴召陵,要知道,召陵如今是可是在扬州陈佩手上。”
“一族惨死,大仇你忘了吗父母亲人的血液,你让它白白流淌吗你的族人,九泉下会瞑目吗”
这两句话一出,彭澈的双手倏地攒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你”
他体内血液被煽得几近沸腾,双眸赤红,倏地转头,死死盯着对方,满目戾气。
文士丝毫不惧,笑了笑,语带诱惑“某的主公愿意助你,只要你为我主公效力,诸事成了以后,借兵未尝不可。”
这人镇定自若,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细竹筒,塞进彭澈手里“兹事体大,公子细细思虑无妨,三日为期,若公子有意,便在三日后晡食时分大开角门,某定准时登门,与公子细谈。”
说罢,文士扬长而去。
“郎君,让我来。”
室内仅余主仆二人,彭澈神色未明,眯着眼打量手中竹筒。冯央听了个全程,为防有暗算,他立即上前,替主子打开竹筒。
结果并无不妥,这竹筒其实是信封,用蜡封了一布帛写的书信在里头。
展开一看,并无赘言,写信者告诉彭澈,只要他听令行事,他日事成,必借三万精兵与他。
这人并非无的放矢,因为信的最后,盖了半枚大印,印鉴殷红,上书两个大字,“侯”\039和“印”。
x侯之印,或者xxx侯之印,那人为了模糊身份,印鉴左缘刻意留空,不让他知悉这是否就是大印的下半部份的全部。
但毋庸置疑,写信者,或者授意写信者的人,是一名侯爵。
从前私铸官印是灭九族大罪,如今虽世道乱了,但有条件铸印,又掌握铸造印鉴的匠人只有极少的一撮人。这些人,都是割据一方的势力首脑,也无须造假。
这人说借兵,他确实有兵可借。
而且对方承诺,交易开始后,他先会手书一封借兵文书,盖上完整大印,防止事成抵赖。
冯央失声道“郎君”
刚才那文士虽然无礼至极,但他有一句话却说到召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