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城中的军队逼出来之后,两军相接,西羌每隔一个多时辰就会换上一拨人。
这摆明了就是仗着人多玩车轮战,消耗惠阳的物资,以及士兵们的体力、心态。
曲长负之前所提出的主意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他们能够尽量拖延着等待靖千江回来。
可不得不说,收回蛮横攻城战无不胜的自信之后,耶律单的这一招更狠。
夜幕降临,曲长负走上城头。
远远看着西羌军营那边的方向金鼓齐鸣,响声动天,几乎声闻百里,明摆着是又要攻来,半点也不肯让郢军得到休息。
这样长久下去,身体的疲惫只会引起精神上的崩溃,最终不是败在他们手下,也会活活疲累而死。
近两日的天气也十分不好,狂风平地怒卷,空气中隐隐有着潮湿的气息,似是即将有早春雨雪交加而来。
这种时候,曲长负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靖千江那句“春天就要到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确实,春天迟早会来,但又有多少人,是死在春花烂漫之前的严冬中呢
曲长负估算着时间与双方兵力,吩咐身边的手下道“西羌又要换兵了,挡不住。不要再阻拦了,先让将士们回来休息一会。”
双方都暂时撤军之后,下面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腥味一直冲到了城头上,刺激的人直犯恶心。
这一仗连小端和小伍都下去参加了,将士们的体力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人人都几乎是拿命去拼。
两人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还是被曲长负亲自扶了一把。
小伍受了两处轻伤,被医师给抬走了,小端则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头靠着身后的城墙,不堪疲惫的闭上眼。
他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浑身是血,神色也是少见的憔悴之极。
曲长负将别人给自己奉上的热粥递给他,问道“很难打”
小端只将粥捧在手里取暖,闭着眼睛说“方才,西羌又来了一名猛将,号称是什么天神之子,身材极为魁梧高大,力大无穷,站在一架车上,用双头长刀,十分不好对付”
他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少爷”
曲长负扶了一下他手中的粥碗“是我,同你说了半天话了。把粥喝了罢。”
小端下意识握住曲长负的手,又反应过来,立刻放开,愣了愣才连忙支撑着站起身来。
他从小被严格培训过,眼见主子站而自己坐,简直别扭极了。
小端硬撑着站稳“眼见着就要下雨了,您怎么都不披件厚衣服我去拿。”
曲长负道“用不着你。粥,喝了。”
他说着招了招手,旁边立刻有随从匆匆跑来,曲长负却吩咐道“给我拿一套盔甲过来。”
小端一口将粥灌下去,刚放下碗就怔了怔“您要亲自领兵”
曲长负道“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西羌大将俾石,此人有勇无谋,但天生异稟,确实难缠,我去会一会他。不然璟王他们回来,怕是要遇上麻烦。”
小端连忙道“我还能行,我跟您一起去”
曲长负根本不搭理他,穿上盔甲,接着将小端直接一把搡出去,推的他踉踉跄跄摔在了两名随从身上。
小端“”
曲长负抬了抬下巴,吩咐随众“这个,扛回房去搁下躺着,不躺就捆上。另外,传令下去,我要点兵。”
他跟小端说的不详细,实际上这个俾石身世离奇,是从小被山林中的老虎养大的,喝虎奶,吃生肉,直到岁才被人发现,带出来教养。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光身体比普通人强壮,力气也大,而且听觉和嗅觉都十分灵敏。
西羌人喜爱以老虎作为图腾,更是将他说的神乎其神。
如果一直是这名猛将在西羌军中守着,那只怕靖千江带兵回来的时候,来不及布阵,会被西羌提早发现围剿,难免会有危险。
说什么也得把这人拖住,甚至,除掉。
小端和小伍都已经战至力竭,曲长负嫌他们吵着要一块出城麻烦,下令一人灌了一碗药,让他们留在城中睡觉去了。
他带着兵向外走的时候,恰好遇到曲萧从城墙上走了下来。
曲萧身为文官,虽然没上战场,但连日来指挥作战,掌握敌军动向,所有的重压都在肩头,就别想休息好了。
此时他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干裂,看上去十分憔悴。
两人照面,曲长负一个晃眼,几乎没有认出这个人来。
其实他的父亲对于他来说,除了曾经那幅惯常伪装的面具,一直是十分陌生的,到现在为止,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
曲萧也看见了曲长负身上的盔甲,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你做什么去”
曲长负道“出战。”
曲萧知道他不爱搭理自己,平时除了军情的必要讨论,也不怎么开口,这下却实在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