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泉看着曲长负递过来的信,一时无言,半晌才缓缓拿在手里。
他低头看了片刻,说道“你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旁人的心情、感受,原本都不在你眼中,可如今,你要做什么,竟然学会了给旁人交代。”
曲长负道“所以”
谢九泉说道“看来先前并不是我的错觉,你对璟王,确实不同。”
曲长负微微一笑,负手道“人生在世,有些牵挂也没什么不好的。也或许,坦然的承认,正是摆脱过去的第一步。”
曲萧的事情已经了解,得知真相的痛苦所换来的,是心结放下之后的新生。
他仿佛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谢九泉定定看了曲长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你,潇洒自在,即使心有牵挂,该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停下脚步。”
他慨然一叹“好罢,我会为你把信给他,那么现在,我可算是你的朋友了”
曲长负眉梢一挑,落落笑道“同一个问题问了两辈子,长负不敢不应。”
此时二百名禁卫军集结完毕,出城之后便不宜再乘坐马车,曲长负翻身上马,回眸一拱手“故人珍重,他日有缘,定有再见之期”
谢九泉站在马下凝视着他。
他曾经无数次希望这个人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并为此痛苦纠结,挣扎不已。
而如今,他却发现,最适合曲长负的,不是为谁停留困守,而是像如今这般,风攘衣袂,壮志满怀。
如果早些意识到,他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谢九泉哈哈一笑,长长一揖到地“那便祝君此去功成,我等你回来。”
要从京城前往南戎,最短的路线本该是沿着郢国边界的最西侧走,而后翻过红梁山,便可以到达南戎领地。
但如今,这处边界已经被战事截的七零八落,已经没有办法通行了。因此,他们按理说只能一路向北行走,绕过西羌占领的两处小边城,再重新折回西南。
跟随着曲长负出来的禁卫军基本也都提前了解过情况,大家本以为曲长负会选择第二条路,但没想到他带领着队伍,径直向红梁山的方向而去。
一开始没有人质疑,但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不时看见乱军与流民,道路破败不堪,间或还有流矢乱飞,那些禁军们便渐渐有了怨言。
文官武将之间,本就各自相轻,他们这次出来跟随着曲长负,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中是很不服气的,如今这种不满情绪总算是浮现出来了。
曲长负看在眼里,只做不见。
直到一日,小端过来告诉他,说两名禁军打起来了。周围的人都劝不住。
曲长负出去查看,只见外面有不少人围成了圈,高声吆喝,情绪激动,哪里是在劝架,简直就恨不得挽袖子上去一起打。
中间有两个人手里拿着刀对砍,一时不分上下。
曲长负看了片刻,说道“别打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人回头看见是曲长负,急忙行礼,打架的两个人却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不理会。
曲长负张弓射出一箭,长箭去势甚急,“呼”地一下从两名看热闹的人中间穿了过去,正好撞在了打架那两人交错的刀刃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兵刃鸣响,两把刀的刀头竟然同时折断,掉在了地上。
那两个人只觉得手臂发麻,一下子各自向两边跃开,又惊又惧的盯着曲长负。
曲长负因为这一下的力道震动胸肺,低头咳嗽几声,等到气顺过来了,才恹恹说道“打什么”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但露了这一手,让禁军们大为惊诧,一时无人敢造次。
打架的两人并排站好了,接触到曲长负的目光,都不由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左侧那人才说道“回禀大人,是马援方才嘲笑我父亲宠妾灭妻,我一时不忿,才会跟他争斗起来。请大人恕罪。”
马援站在他旁边,满脸不忿之色,动了动唇。
曲长负看了看这两人的身份,再一听他们的话,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说道“吴国胜,你单说别人取笑你,难道你方才就没有嘲讽马援出身贫寒吗”
吴国胜一惊,脱口道“你如何得知”
曲长负没理会他的问题,淡淡道“这次随我出使南戎,并不是什么美差。马援身为长子,家中有兄弟姐妹共九人,母亲卧病在床,只能靠老父种田卖菜维生,你来这里,是因为出使者每人补贴一百两银子。”
“吴国胜虽是五品谏议郎的嫡子,但你父亲宠爱妾侍,家中无你容身之地,你才想另辟蹊径,以搏前程。”
“还有你,袁芳,刚才喝彩的那么大声做什么你忘了自己家中寡母了吗”
曲长负这些天来,对所有人都是冷淡以待,没想到却对于他们的家世背景了如指掌,随口点来,全无差错。
他眼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才冷笑一声“所以认清楚现实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