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曲长负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对方, 小端欲言又止。
对于他来说,绝对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曲长负安全的人存在。
面前这个易皎,怎么看都跟他形容出来的可怜处境不太搭配, 让小端难以信任。
他本想劝说, 可又微妙地感觉到,曲长负与易皎两人谈话之间, 似乎有种难言的默契, 外人根本无法介入其中。
他们的关系, 似乎并无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小端看了看两人,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曲长负带着靖千江回府,令管家在自己院子里给他安排了一间干净向阳的厢房。
但因是仆役所住,厢房布置简素,不算宽敞。
他坐在旁边喝茶,瞧着靖千江将包袱打开收拾东西,里面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都是最朴素的粗布衣裳, 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 倒是晾洗的非常干净平整, 一件件叠做一摞。
靖千江甚至还拿了束军营之外野地里的干花出来, 找了一个空酒坛子插进去, 摆在窗边,转身时往曲长负面前放了个油纸包。
曲长负道“什么”
靖千江虽然易容, 那双杏目中笑意却是一如往昔“烤栗子,以前常吃的, 方才在街头瞧见了, 就买了一包。还热着,你要尝尝吗”
曲长负手指在栗子包上敲了敲,感慨道“这跟我说话的语气, 像是璟王殿下变回来了。殿下,臣敢问,王府里的高床软枕,是不如丞相府中的仆役居所舒适吗”
靖千江一撩衣摆,坐在曲长负对面,随手拿了颗栗子剥着,调侃道“那么丞相府的大公子,不会没有听说过璟王旧伤复发,卧病在床这件事吧”
因为郢国跟西羌之间的战事,朝野上下沸沸扬扬。
在宋太师自请出征之前,便有几名大臣联名提议,将西路军交予璟王手中,前往西羌。
这个提议,靖千江目前还没弄明白,到底是看重他,还是在坑他。
他刚刚从北边打仗回来,转眼要是再拿了西路军的兵权,简直等于被架在火上烤,生怕死的不快啊。
在这个当口,低调装病自然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因此在众人眼中,璟王旧伤发作,已经数日卧床不起。
而实际上,床上躺着的是个替身,真的璟王正在京城里到处蹦跶,扮仆役扮的乐不思蜀。
曲长负道“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表面上韬光养晦,实际目光已经盯准了五城兵马司。”
“按照常规,五城兵马司的正统领必然出身皇族,可担任此职的周王昨日校场练箭失手,竟然射中了陛下的爱马,已经被责令思过了,这也与你有关罢。”
靖千江笑而不语。
曲长负试探道“你的作风,比起前世不争,激进了许多。”
“你想知道原因。”
靖千江将一个圆滚滚的栗子仁放到曲长负的面前,擦了擦手,这才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有两个答案,你愿意相信哪个为权势,或是,为感情。”
曲长负笑了笑“哪来的感情什么感情”
靖千江道“看来你是喜欢第一个答案,好吧,也不意外。最起码我们眼下的目的,以及要对付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低头一笑,顿了片刻,冲着曲长负伸出一只手。
手心上,薄汗微湿。
“这辈子一切从头来过,路不好走。我能干省心武功好,按摩喂饭也很有一套,更重要的是,老交情了,放心。”
“所以”靖千江把自己所有的优点列举完毕,终于深吸口气,“可愿意同行么”
曲长负的目光落在靖千江的掌心上。
他忽想起不久之前,两人坦诚彼此身份时,靖千江说,“我来军营,不为天下,只为一人”。
世上会有这种人么
把感情看作世间最重。
为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生,可死,可不顾一切。
不至于吧,就是当时念的再深,顶多过两年也能忘个干净。
曲长负伸手,握住了靖千江的手,两人的肌肤贴合在一起。
“有何不可呢能再与故人同路,本该欣喜。”
曲长负的身体微微前倾,半是调笑一般“不过一条路要走的远,就该心狠一点。旧情或故人都别看得太重,往后到了岔路口分道扬镳时,也能更体面。殿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何才能过的更好。”
靖千江也笑“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不过我一句都不想听。”
类似的话,上一世曲长负也曾说过,他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气的跳起来,踹翻了对方房中的一张桌子。
靖千江一直不明白,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凉薄,这么无情,哪怕别人想把心掏出来给他,都毫不动容。
重生短短月余,他对曲长负的了解,却好像比之前一辈子还要多。
知道了他生死关头被放弃的经历,他的病,他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