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冲的水牛犊子。
李元似乎被惊到了,他往后仰了仰,张大了眼睛,眨了眨,困惑在他眼底浮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有什么他一直没有发现的真相,被揭露了。
小花咚咚咚地跑走了。
背影慌乱。
李元看了许久她的背影,然后转回雨幕,一样的雨,一样的人,但似乎笼罩这里的,不再是惬意、诗性,而是残酷地撞击从天而降的雨滴,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撞向地面。
菲菲和成一对视了一眼。
果然不是看错。
李元和王小花我进你退,那一段对峙的画面,情绪几乎已经要显形而出了,李元的情绪最开始他感到惬意的时候,场面随性,甚至是温馨的,当他意识到王小花只愿意学对升学有帮助的东西,进而意识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投入和自我感动,似乎只是个泡沫和谎言,他开始愤怒,于是小花瑟瑟。
他收敛,退,小花应激式的爆发,进。
直到最后,雨滴成剑,向地而杀,前面酝酿的所有桃源似的美好,仿佛被吹响了丧钟。
评委蕾雅赛杜出身电影世家,从小在电影的氛围里成长,她是个很有经验的演员,和观察者。在阿黛尔的生活里,她贡献的表演同样充满一种平实的浪漫主义的闪光她比成一更早发现季铭的表演特点。
其实在他出现在河滩边的时候,赛杜就感受到他作为整个画面中心,对整个基底气质的影响。
一直到他讲课。
再到眼前他跟王小花之间,克制的冲突。
赛杜终于确定,季铭这种“八爪鱼式”表演风格,他的情绪是外放的,像很多只触角一样,释放着情绪,也感知着情绪。所以当画面里有对手戏的时候,这种极度的衔接契合,就会让你感受到似乎画面里被冲了灵敏素,各种反应轻微的,或者剧烈的,隐蔽的,或者张牙舞爪,内在的,或者形之于外的,都会在人物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出现了。
这太特别了,有点像是被局部提高了刷新率一样,流畅度和说服力,以倍计增长。
她身边坐着的就是文晏,文导其实在剪到最后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实她某种意义上,将季铭的情绪蔓延作为了一个主核心,围绕着这个主核心来做剪切,就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也超乎想象的,留下了一部更为纯净的电影。
影院里数百名观众,一部分开始踩到影片节奏,观影体验渐渐舒适起来。
另一部分在前三十分钟后,渐渐有些不耐,尤其是外国观众,诗词是个重要的门槛,并非所有人能够克服有一个人离场了。
电影的流畅性毋庸置疑,除了运镜上的功力,内在的情绪联系,也将所有切换联系在一起。
李元被校长谈话了。
开始跟村民有教学理念上的冲突。
跟王小花的简短对峙,开始撕裂这个桃花源的假象,由他的自欺欺人编织成的假象他从二球那里听到了遇仙降的故事,如此诗意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侗族的祖先,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爬到遇仙降上去采集草药,不小心滑了一跤,就要掉下山崖的时候,一个仙人出现了,他带着她行走苍天之上,朝碧梧暮沧海,见惯人间沧海桑田,月升日落。
他采集日月之菁,让女子服下,将她带回了遇仙降之后,消散而去。
魂牵梦萦的女子,对着苍山云海,唱出了深情动听的呼唤这就是侗族大歌的最初模样。
回到山寨的女子发现自己怀孕了,被先民族群驱逐之后,她一个人搬到了遇仙降的山脚下,渐渐的,有逃难的人来了,有山民来了他们一起劳作,一起唱歌,就形成了现在的侗寨。
李元痴了。
他爬上了遇仙降。
那里有一颗粗壮的歪脖树,树上有一只银的风铃,风铃被一条红色的布带帮着,在风里飘舞、叮咚。
季铭奉献了第一段获得全场掌声的表演。
放纵的李元,几乎与天地共舞,季铭这种“情绪八爪鱼式“表演方式,发挥的淋漓尽致,对象是人的时候,一种精细的控制是不可缺少的,尤其跟素人小孩合作,更是要求高。但此时,一个人,跟天云,跟远山,跟雾霭,几乎完全释放出他内心的能量来,他愤怒,他委屈,他沉默季铭拍这段戏的时候,几乎心力衰竭。
最终一切归于孤寂。
李元把喝空的二锅头放进自己的口袋,歪着头,抿着嘴,拍了拍“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哧
有不少人笑了。
甚至还有人二度鼓掌,估计是个环保主义者。
电影演到这里,大概过了三分之一还多,仍然坐得住的,估计已经适应了这种“中国化”的冲突表达在西方电影里,常常看到声嘶力竭的爆发,大特写,镜头怼在你眼前,情绪如喷火一样,冲到观众脑子里,给你最直接的震撼和共鸣。
当然国外也有沉郁内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