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府的门房打了个盹儿的功夫,一睁眼, 就见郡主的车驾停在门外, 当即吓得什么瞌睡都没了, 忙不迭地就上了前。却见车夫歪歪斜斜地倚在马车前,
像是睡着了。还有两个婆子, 站在马车旁,也是一脸晕乎乎的模样。
门房咋舌道:“这是怎么了?个个都偷懒去吃酒了不成?”
魏妙沁隐约听见了旁人说话的声音,她抬起酸软的手揉了下眼皮,打了个激灵。魏妙沁立刻坐起身,
一下子想起了宫中发生的事。还有她出了宫后,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荀锐朝她走过来,她当时还当是自己做梦了。
毕竟那时候她头又疼又晕, 刹那间分不清了梦境与现实。
不过在马车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上这一会儿, 倒是缓解了头疼。连带胸口也没那么闷痛了。
魏妙沁一转头,发现从婉也还睡着。
她眼皮一跳。
在狭窄不见多少光亮的巷子里, 看着荀锐朝她走来……莫非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魏妙沁将从婉推醒。
从婉正揉眼的时候, 她就伸出手去卷起了车帘。只见他们府上的门房就站在外头, 门房忙道:“郡主回来了。”
魏妙沁点了头, 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从婉慢慢清醒过来,也连忙跟着下了马车。
门房还在低声嘟哝:“今儿这几个人不知怎么了,都跟喝醉了酒似的。”
魏妙沁扫视一圈儿, 将车夫和婆子们的模样都收入了眼底。
魏妙沁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就是没错了,她真的见到了荀锐。荀锐用了某种药,
支开了她身边的车夫和丫鬟婆子,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来,只是他们因为药物的缘故,都还是一副未清醒的模样。
魏妙沁一颗心霎时被攥紧了。
……荀锐在京城里,都敢干这样的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她转头看了看从婉。
从婉脸色煞白,显然也发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并不敢声张。
魏妙沁搭住了她的手,缓缓跨过了南安侯府的门。
她们从抄手游廊往院子走,等方才下了两步台阶,就见孟氏迎面走来。孟氏惊讶道:“妙妙今日何时进的宫?我竟然不知。方才去了你院子里,扑了个空。正想着这碗汤给谁喝才好呢。”
孟氏的出现,一下子又让魏芳蕊那段话,浮现在了魏妙沁的脑中。
“她父亲南安侯手中无实权,是个蠢货。她母亲孟氏更丑陋不堪,比蠢货还不如!”
光是这样回想,魏妙沁都觉得怒极。
魏妙沁忙抬起头看向孟氏,又让从婉从孟氏的丫鬟手里接过了食盒,道:“母亲亲手熬的?”
孟氏点头:“正是呢。”
魏妙沁心下顿时一片温热,她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浓了浓,道:“多谢母亲,正巧我想用些汤水,解渴又解饿。便不同母亲说话了,我得快些坐下来享用。”
孟氏也不再多留,点点头,目送魏妙沁回了院子。
魏妙沁一回到房中,便觉得浑身脱力,一下子就坐倒在了榻上。
从婉脸色还白着。
今日才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听了许多不该听的话,又经历了许多叫人匪夷所思的事。从婉张了张嘴,半晌竟然吐不出一个字。
魏妙沁难受归难受,却也不好浪费孟氏的心意,便叫香彤盛一碗给她端过来。
她将汤碗托在掌中,低头默默地喝着。
却越喝,心绪越烦乱。
上一世皇后为何后来不喜她,原来只是因为那时建康帝去了。
皇后自然不必再哄着她。
魏妙沁盯着汤碗,喝着喝着,不自觉掉下了泪。
皇后在她脑海中露出慈和笑容,口中哄道:“妙妙今日吃什么?叫御膳房做来。”的模样,一下子被魏芳蕊狰狞的表情替代了。
她从未想过身边的人待她好,是出自虚情假意。
她依稀还记得,她年纪小的时候,刚到坤宁宫住下,皇后知晓她易做噩梦,便总陪在她的床榻边。
皇后披散着长发,只穿着中衣,一手将她搂在怀中,哄道:“妙妙不怕,等妙妙睡着了,皇婶也还在呢,皇婶不走……”
她有几时精神不太好,不大分得清,还当皇后是她娘亲。
只是如今再想起来,只怕那时皇后屈尊降贵来哄她,心底已经恨得不得了,却还只能强装出慈和的姿态。
如此年复一日的伪装,皇后应当恨毒了她。
想到那些自以为的温馨记忆,魏妙沁胃里又翻滚起了想要呕吐的欲.望。
魏妙沁将碗递给香彤,扣住了从婉的手腕:“拿痰盂……”
然后“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从婉蹲下身,细心地用帕子给她擦嘴角,一边擦,也一边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