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生活虽然枯燥, 但并不能影响宋乐仪妆扮的心情。
她一惯是爱美的,即便是寒冬腊月天, 也不会穿过分臃肿的衣裙。
宋乐仪坐在铜镜前,单手拨弄着妆奁里的首饰, 挑了一只不甚起眼的白珍珠碧玉步摇,插了发髻间。
她今日身着一件水绿色的织锦长裙, 头上除去几处妆点的小发饰, 只有那只步摇最是显眼, 珍珠轻摇, 翠意点点, 摇曳之间,更衬的小姑娘面容娇美,顾盼生姿。
宋乐仪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白皙的手指划过乌发, 最终落在耳垂处, 铜镜中的小姑娘眉眼盈盈, 朱唇皓齿, 似乎又张开了些,但总少了些什么。
若是能戴上一对耳坠便好了。
如此想着, 她便从妆奁里挑了一对碧玉耳坠来, 一整套头面里少不得耳坠,故而宋乐仪虽然不带耳坠,妆奁里却是有不少。
宋乐仪拎着一只在耳垂处比划,碧玉似水, 摇曳之间是挺好看的。
要不再穿一次耳洞吧
只是想起穿耳洞时的疼,她乌黑的眼仁里又闪过浓浓的退却之意,真的太疼了。
宋乐仪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那时她被赵彻送来的那对墨玉耳坠气得不行,怒火直往天灵盖上窜,连吉日都没有挑,非要让孙姑姑给她穿耳。
任凭谁劝都没用。
好在生辰是在冬末初春,天气还冷,孙姑姑拗不过,就依她了。那时孙姑姑先取了两个小玉轮为她搓耳,待到耳垂发热,立刻取了火烧过的银针,一下子穿透。
疼的她直接叫出了声。
后来好些日子,她都睡不安稳,夜里翻来覆去,都觉得耳朵隐隐作痛。
算了
不戴便不戴吧。
宋乐仪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她不想再疼一次了。
忽然,客房响起了敲门声“表妹。”
是赵彻的声音。
宋乐仪也没回头,直接让他自己推门进来。
开门的一瞬,卷着门外的风雪,有冷意窜了进来,赵彻合了房门,转身就看在坐在铜镜前的小姑娘,正背对着他,只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
又爱美呢
赵彻有些新奇,他其实不是很明白,表妹一天中怎能花如此多的时间来梳妆。
她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却能在这铜镜前坐上一个时辰都不动,一根簪子也能戴了又摘,摘了又戴,反复挑选。
要他说,表妹随便戴什么都好看。
穿着黑衣的少年扯着嘴角灿烂一笑,抬腿朝她走去,一张俊脸陡然出现在铜镜当中。
“表妹今日甚美。”
宋乐仪眨了眨眼睫,十分受用这句话,她又抬起那只碧玉耳坠在耳垂比了比,娇声问道“好看吗”
不等赵彻说话,她又微微叹气,将那只碧玉耳坠重新落回了桌上,语气羡慕有失望“可惜我戴不了。”
赵彻挑眉,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那里细滑白皙,什么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表妹如此模样的,喜欢耳坠又怕穿耳疼,娇气的姑娘。
他漆黑的眼眸闪了两下,似乎是在思忖什么,倏而抬手,将那只耳坠重新放回妆奁“表妹不戴耳坠也好看。”
宋乐仪闻言,顿时开心了许多。
她唇瓣翕动,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赵彻从板凳上拎了起来“整日闷在屋里都要发霉了,出去走走。”
宋乐仪不太想动,兴致缺缺“这安国寺每年都绕上好几遍,我都厌烦了。”
“景是厌烦了,人却不厌烦。”赵彻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外走,话语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于是在赵彻契而不舍的精神下,宋乐仪不仅被他拐出了门,还在这山寺慢悠悠的转上了三圈。
一行人在安国寺待到了二月十五,才回了太宁宫。
德王傅轩已经携傅世遥回了江宁,燕京重归平静,令宋乐仪惊讶的是,端阳竟然病了,大病汹汹,险些薨逝。
她记得上辈子离开燕京时,端阳似乎身体也开始不太好了,如今竟然提早这么多年吗宋乐仪思忖着,端阳或许是看着大势已去,怒火攻心又忧惧参半,才引了病灶吧。
端阳若真的薨逝了,宋乐仪想着,她或许能不计前嫌,兴高采烈地去给她送上一副挽联,吊唁一番。
过了立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剑池阁也将那把刀锻造好了送了过来。
宋乐仪打开了装剑的匣子,拔开刀鞘,一柄通体漆黑的宝刀显露出来,只有刀刃处一道银亮,泛着凛凛寒光。
不知是否锋利。
她想了想,捏了一根头发放到刀刃上,刚刚碰触,发丝就一斩而断,果然是吹毛刃断的宝刀。
宋乐仪满意一笑,不愧是徐大师亲自铸造的,她重新将刀装回匣子,十分欢喜地想着,赵彻一定会喜欢。
明天是二月二十六。
是赵彻的生辰,也是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