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又来了一名女知青这事很快就在四处传开了, 颜溪和果果当天就见过对方。周怡然, 海市人,比她们都大两岁, 是今年自主报名下乡支援乡村建设的女知青。
颜溪刚听到周怡然这个名字时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以前在哪里听过或者看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破旧的泥土房屋里, 隐隐传出了两人谈话的声音。此刻,与周怡然说着话正是今年年初就被下放到生产队来的两位老学者之一的顾老。这个时候,想必任谁都猜不出他们两人的真实关系。
“你这傻孩子也真是,外公不是让你不要过来的吗,你怎么偏就不听话呢”
“可外公就一个人在这里, 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这不是还有你胡爷爷在么, 你别觉得我们现在年纪大了就完全不中用, 这点苦啊,我们还是能承受得住的。你看, 我们这会儿不是都还好好的”
“好了, 既然都已经看过了, 你还是早点回去,我和你胡爷爷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生产队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后别再过来了,省得让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
“我不怕的”
“唉,你这倔强的脾气也真不知道像了谁”
“以前大家都说我这牛脾气像极了外公”
顾老听着外孙女的话不禁失笑, 继而又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他的老伴去世得早,夫妻俩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嫁了人没过几年也跟着走了。唯一的外孙女还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除了这个孩子,他也算是一个孤寡老人了。
枉他这人做了一辈子的学问,自认为清贵,恪守正道,谁知临到老了却还要遭这一番罪。他唯一牵挂的就只有这孩子,最不想拖累的也是这孩子,事发时他还再三叮嘱她什么都不要再为他做,可结果她竟然一个人一声不响的跑到这生产队来找他了。
说实在,这孩子的脾气确实是最像他的,平时看着好说话,心里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那任谁劝说都没用。
周怡然看着眼前这残旧不堪的泥土房,难掩心酸。
这里的环境也太差劲了,外公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呢
顾老和蔼的拍了拍她的头,老人家的眼里显露出了他的豁达和文雅,说道“这儿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不用像有的人那样去住牛棚,我听说西北那边的环境比这里还更苦。”
周怡然抿着唇角,说不出话。
她外公本来也是要被下放到西北去的,是她跪着恳求父亲帮忙,这才转来了江东省。
可她这一跪,也算差不多把他们父女俩最后的那一点情分磨没了。
她母亲与父亲当初结婚属于家族联姻,在母亲生下她去世以后,只是隔了半年,父亲便又再娶。她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跟父亲那边的关系并不深厚,甚至还有些不小的矛盾和隔阂。可以说她外公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所以,她又怎么能看着他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受苦而不管呢。
隔了许久,周怡然忽然轻声道“外公,我与白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你”顾老脸色微变“唉”
心里百般不忍,最后却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纵然周怡然没有说明解除婚约的原因,可顾老活了大半辈子心里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现实如此,他现在出了这等事,那些往日与他关系交好的人家怕会受到牵连自然要急着撇清关系,只是他没有想到白家居然也会如此。
说到底,还是他拖累了这孩子。
顾老怜惜道“让你受委屈了。”
“外公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没觉得委屈。”周怡然摇了摇头,一脸淡然,神色里不见丝毫难过。她觉得像现在这样正好,没有了婚约的束缚,她反而更自由了,还可以留在这里一直陪伴外公。
在顾老的催促下,周怡然只在屋子里停留了片刻便出来了。来日方长,她和外公现如今都在一个生产队里,以后见面说话都多的是机会。不过一想起外公这艰难的处境,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
她垂着头已经踏出了门外,在听见外面声响的瞬间,却又硬生生的僵在那里。
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外面居然会有一个人在
周怡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和慌乱,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背脊不自觉的绷了起来。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在外面站有多久了
她和外公刚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周怡然眉间纠结不散,唇角动了动,本来有心想跟对方说点什么,可结果,却看到那人背着箩筐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回到知青点后,周怡然忐忑不安了一晚上,原还担心那人听到她和外公的谈话会去举报她,然而等到第二天,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甚至过去三四天后,也依然没有任何有关她的风声传出。
周怡然稍稍安心了,看来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