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的货都装点上船, 明明上下眼皮都打架了,几个商行的总把头也半分睡意都无。
或是气急败坏, 或是风淡云轻, 但无一例外都干了一件事,派人去了定海后所。
耿荣海, 耿大千户,早上还没从小妾被窝里起来,就被火烧屁股的陈百户叫醒了。
“大人,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陈百户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一说了,耿千户的脸当场就阴了下来。
“这小子他可真敢”
陈百户嘴里不说心里想着,他已经敢了
“去把樊县丞给我叫过来, 姓薛的这官,是不是不想做了”
樊县丞很快就被叫过来了。
不同于周主簿, 他一夜没睡,眼下泛着乌青。
大抵也是身心俱疲, 所以当耿千户咆哮质问的时候,他显得很平静。
“他是我上官,我只能劝说,不能阻挠。”说着, 樊县丞将薛庭儴在他面前说的话,都大致复述了一遍。
现如今的情况很明显,摆明着就是这薛庭儴吃相难看, 且此人极为胆大猖狂,也不知是真傻, 还是假傻。
反正从樊县丞的描述来看,此子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关键是耿千户拿他没办法,两人分属不同,即使耿千户品级比他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到了此时,耿千户也意识到此事有些棘手,眼神阴测测地连连闪烁,显然实在拿着主意。
他挥挥手,让樊县丞离开。
“大人,如今这事”待樊县丞走后,陈百户问道。
“若是此子没有任何背景,咱们动动手脚也就解决了,可关键此子不一般,虽是近乎流放被派遣到这里,可朝中毕竟还有与其关系亲近之人。此事先暂时搁置,我去一趟府城再说。”
陈百户点点头,而耿千户连早饭都没用,便让人备马匆匆赶去了府城。
谢家,一直是宁波当地数一数二的世家。
虽是近些年来在朝中的势力不如以往,可到底在当地根深叶茂,只凭着这宁波一地,就足以让其在江浙一带脱颖而出。
耿千户来见的人的是谢家三爷,谢启荣。
这谢启荣年不过四十,却是管着谢家台面下所有生意。
谢家到底是诗书传家,主要方向还是放在科举和官场之上,只可惜近年来谢家没几个有出息的子孙,谢家之所以能保持着现在的光景,还是托了谢启荣这个不成器子孙的洪福。
谢启荣生得眉目俊朗,是个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微微有些瘦,穿一身青色缂丝道袍,看上去十分沉静,但眼神清亮。
只看这般面相,恐怕任谁都不敢相信他便是谢家的谢三爷。
可他偏偏就是。
即使素来威风惯了的耿千户,在面对他时依旧毕恭毕敬的,似乎惧怕着这名男子。
听完耿千户叙述,谢启荣从桌案上拿起一叠纸,递给他。
耿千户翻了翻,其上竟写着薛庭儴此人从幼时到现在的所有生平。
“三爷,这”
“看看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耿千户没敢违逆,静下心来看。
前面他倒也没看出什么,只看出此子在一夕之间性子大变,从此人生的轨迹就变了。
先是连中三元,再是一举成名,之后到了嘉成九年,见他凭一己之力,搅动的朝堂风云变色,却是全身而退。又见他六元及第,金殿传胪,风光至极。自然也看到他因为得罪了吴阁老,在翰林院坐冷板凳,以及吴阁老突然改变了态度,将其提携至内阁。
然后便是一夕之间从天到地,被外放出了京。
耿千户别的倒没看出什么,他就看出此子所言不虚,他确实和阁老们喝过茶,老师和同门都侍奉在君侧。
“三爷的意思是”
“此子牵扯甚广,即使是我,一时也看不分明。可就是因为牵扯甚广,他暂时还动不得。若此子有其他目的,我们可以慢慢看,若是此子只是贪婪,那我们则安枕无忧。”
谢启荣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不过是些小钱,又不是贪你的,何必太在意。”
“可那些商行”
“他们那里,我来说。连中堂大人想打死都没能打死的人,就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他们若是不愿,那就不要做了,多的是人愿意来。”
“是。”耿千户道。
且不提谢三这边如何交代下面的,反正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县衙里的人又是全员出动。
依旧如同昨日那般,唯一不同的是与昨日相比,今日那些衙役们明显格外振奋。
可不光是樊县丞等着看动静,都等着呢。一天都没有动静,那就说明老爷真没说假话,老爷上头有人,所以那些人服软了。
还有比此事更值得振奋的消息吗
于是便出现这样一副场景,守城门的衙役个个亢奋至极,目光如炬。而那些穿着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