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乾清宫里安静得吓人。
倒是嘉成帝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叫来了内侍给他换茶, 饮了一盏茶后, 他将目光投注在下方一直显得很沉静的薛庭儴身上。
是的,很沉静。
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却又让人感觉很诧异,明明年岁不大,为何竟像那入定多年的老僧
嘉成帝可是知道, 下面站着的那些老臣们, 可个个都是几十多年如一日历练出来的,可眼前的这个少年, 也许还没有二十
“不知薛举人是哪里人”
嘉成帝的出言让下面一众人目光俱是一凝, 薛庭儴似乎没有察觉出这些机锋,答道“回陛下的话, 学生乃是山西平阳府夏县人士。”
“山西平阳府的夏县若是朕没记错,沈爱卿就是夏县人士”
被陛下点名道姓了,沈学自然不能再继续装死,按下满腹的心事,上前一步道“回陛下, 微臣确实是平阳府夏县人, 只是微臣离家多年,对家乡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听他这口气感叹, 似乎有些话不对题的意味,实在在场的人都知道沈学表述的意思。
离家多年, 连对家乡的记忆都模糊了,自然不会和薛庭儴有任何牵扯。可你沈学离了家,但沈家还在平阳府,薛庭儴能一路过关斩将连得四个头名,难道就和你沈家没有关系
也许这不光是吴阁老一个人的心声,还是在场所有人的。也因此并没有人搭话,而嘉成帝也是一笑就过了。
“见薛举人年岁似乎不大”今日的嘉成帝特意奇怪,往常都是冷颜少语,今日却像是个市井妇人盘问个不休。
“回陛下的话,学生年方十九。”
“十九啊,倒是个少年才子。”
“陛下夸赞了。”
“可是有娶妻朕看你容貌端正,又身负功名,想必爱慕的女子甚多”
这话说得让人怎么答幸好薛庭儴也是历练过的,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学生已经娶妻了,有一子年方两岁。”
“都当爹了”嘉成帝感叹一声,又问“你这般年纪便考中地举人,还不知师从何人”
重头戏来了。
其实早在薛庭儴还未入宫之前,他的家世背景就被人查了个底儿朝天。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之嫌,但至少薛庭儴是师从中书舍人林邈,却是为众人所知。
这也是许多人一直保持缄默的主要原因,但凡牵扯朝堂,就没有简单的事。黑白不清,是不会有人主动搅合进浑水的,没有这点自觉,今时今日他们也不会站在这地方。
所以当嘉成帝问到这个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投注了过来,带着或是玩味,或是审视,或是恶意的光芒。
吴阁老可一直等着这个,这也是他为何一直能不动如山的原因之一。他既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对当今秉性有几分揣摩。
嘉成帝最厌恶有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所以击了登闻鼓的薛举人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回陛下的话,学生老师乃是前翰林院编修,现中书舍人林邈。”出乎所有人意料,薛庭儴竟坦率得让人有些吃惊。
“林邈林舍人”嘉成帝态度有些不明的念道。
“正是。”
这你来我往的对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套路,难道不该是抵死不认,抑或是欺瞒一二才是正途,难道此人不知林邈是何种身份,不怕陛下会误解
至于误解什么谁不知晓林邈这个中书舍人是怎么升上来的太子有恙,傅友德遭了厌弃,之前打压北麓一系,在场的这些人可没人少干过。
其实有的也不是刻意打压,不过是一些位置该是有德者居之。
什么是有德自然是有势,被北麓占着的好位置不少,之前没人动,是因为北麓中立,是因为傅友德是太子之师。可太子不行了,傅友德倒了,除过傅友德,北麓还真没什么让人忌惮的人物,所以人走了,茶就该凉了。
可谁也没想到陛下竟会提起个林邈,这是一种讯号,代表着陛下还对北麓有旧情,至于这旧情有几分就值得让人酌量了。可若是北麓不死心,想借机搅浑水,这就是对陛下的挑衅,以其刚愎自用的性格,结果还用说吗。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瞬间便闪过在场许多人的脑海,包括薛庭儴。
“林邈林舍人乃是近臣,常伴在朕的左右,怎么这件事没听他说过”
嘉成帝的声音很轻,让所有人都不禁屏息静气。
“此事学生不知,如若陛下好奇,该是问过老师才是。”
这话就有些不恭敬了,却是让嘉成帝失笑了起来“朕听你所言,似乎对你的老师心存埋怨”
薛庭儴的脸几不可查得僵了一下,到底还是年轻了,又怎么能在这些目光老辣的人前遮掩。
“学生不敢埋怨,老师乃是学生的授业恩师,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学生好。”
这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就太多了,林邈到底说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