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 开门雪尚飘。
吱呀一声, 上房的门被推开, 卷起的厚重的湖蓝软绸面料的棉帘子被放下,侍女轻手轻脚端着热水毛巾等物进来, 阿染将松绿色双绣草虫花卉的床帐挂好,然后端着漱口的茶盏痰盂等物小心地退了出去。
庭前的梅花开的极好,以筝大早上折了回来, 便插在一贯的汝窑白瓷梅瓶中, 花朵上犹带着雪珠, 摆在暖阁里, 即便是厚重的炭火气也掩盖不了梅花的清香。
用过早膳, 宋舒予倚着凭几在炕上发呆, 一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另一面手腕上的玉珠, 以柔在脚踏上穿针引线, 以筝在里间坐着, 手边放着厚厚的一摞账本,倒反而是宋舒予最清闲。
“主儿,年侧福晋来了。”阿染打帘子进来,稍一欠身, 道。
“哦”宋舒予一挑眉“请。”
阿染面带恭敬地应了“是。”
年氏确实是宛若骄阳一般的人物,艳红色的袄裙外搭着火红的狐裘,轻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红珊瑚钗子,一派爽朗大方的样子,只是如今眉眼之间犹带着几分甜蜜, 倒让人觉着她像陷入了爱河的小女人。
“妹妹叨扰姐姐了。”年氏笑着道。
宋舒予摇了摇头“不叨扰,坐吧。”
年氏笑着坐下,左右看了看,道“乌雅姐姐怎么没在听闻端姐姐和乌雅姐姐素来是形影不离的。”
宋舒予慢慢喝着茶,闻此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她那边到了年下也一堆事儿呢,再者我们虽亲密些,倒也算不上是形影不离。”
年氏略坐了一会儿,也想和宋舒予说话,只是宋舒予张口与否素来都是全看心情的,也摸不着规律,此时她靠着凭几喝茶,神色淡淡的,到令人不好揣摩。
她到底没有青黛那个话痨的嘴皮子,略说了两句,见宋舒予不大张口,自讨没趣儿,也告辞了。
人走了,以柔进来,将炭火略撤了些,又往香炉内添了两勺沉水香,一面笑道“年侧福晋可不像是会串门子的人。”
宋舒予正慢慢翻着一卷齐民要术,闻此抬眸“你怎么也学青黛了”
又垂眸看着书上整齐的小楷,容色淡淡的“你就当她闲的吧。”
这乱七八糟的世界,筛子一样,当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宋舒予轻轻闭了眼,随手将那一卷书撂到了身旁的葵花式炕几上,往一旁的倚枕上靠了靠,好似睡着了一般。
以柔瞧着宋舒予的睡颜,笑眼温柔,轻轻将凭几撤下,一面将绒毯叠成两层盖在了宋舒予身上。
然而在她眼中睡得香甜的宋舒予此时正在嘲笑某某老大的业务能力,毕竟当年作为照熙的时候实在是有太多黑历史被少陵知道了,后来各归其位,一个是战神,一个是天道,却没了当年的肆意。
如今宋舒予退了休,倒是找回了当年肆意的感觉,并不是为神只是不肆意,只是当时再肆意风流也不过是情感上,如今的肆意却是真不在意了。
毕竟卸了职位,没了要操心养活的战士们,也算得上是无事一身轻了。
至于后来某被嘲笑的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又往这边合并了一个故事又插了一个人过来报复宋舒予便是不可说的了,总归后来得了好处的是蘅安,珩文公主之名后更添了战神二字,扩大疆土,自立一国,原本打马京都的公主殿下终成了王,一个国度中唯一的王。
至于小世子大约便是安心养娃并用自己一肚子的坏水给蘅安出出主意做做军师吧,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蘅安还是个在额娘的教导下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各种技能,同时又兼职做着纨绔子弟头头的可怜孩子,而未来的千古一帝一方星主,也不过是个在额娘的威压下努力学习着的孩子。
冬日的暖阳是极难得的,冬日暖阳出,本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此时雍亲王府内却没有为这而欣喜。
青黛连着病了月余,本应该见了好,此时却再度病重,已在弥留之间。
青黛小巧精致的院子里此时一片的寂静,四下侍人都低头垂泪,容晶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流,却压抑着自己,不敢发出自己的哭声。
青黛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宋舒予缓缓笑了笑,道“来时孑然一身,去世也孑然一身,到算是来去无牵挂了。”
宋舒予瞧着她青白的面色,一手摩挲着晚上玉珠,到底没说什么。
蘅安在一旁哭的不能自己,此时见青黛转头看她,忙凑了过去,拉着青黛的手哭道“乌雅额娘”
青黛缓缓笑了笑,道“临走时能有人为我哭一场,也是令人欣慰了。”
一面笑着,一面伸手招了容晶来,容晶忙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捧了过来,青黛往蘅安那边推了推,道“乌雅额娘一生膝下空虚,倒是攒了不少好东西,前些日子吩咐人修缮了善堂并与人养老恤孤,现银也没多少了,剩的东西,便都是你的了。”
蘅安哭着摇头,死活不肯收那盒子,青黛顺了顺气,惨笑道“收着吧,有两箱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