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的中秋家宴办得热闹,家里添了四口人,即便有三个还是嗷嗷待哺除了吃就是睡只会哭的小娃娃,文夫人也特意叮嘱添了三席,虽然这席长得未免有些特殊。
三架描漆烩彩颇为富贵的婴儿摇床并驾齐驱摆在水榭中,文夫人落座后频频看向那边,笑着道“咱们家今年可是比往年热闹出许多了。”
可不是么,府内一气添了两位公子,文老爷一下就从“子嗣稀少”的阶梯中脱离出去,文夫人在金陵交际圈子里也挺直腰板,淡笑地睥睨那些从前在背后碎嘴说她闲话的人。
虽然锦心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但有时候,这些中年男女的心情就是叫人那么但以理解。
但好像除了锦心,家里这些人对此都表示了理解与欢喜。
未心私下里与她道“前些年咱们家就大哥一个,太太被那些人背后不知说了多少闲话,后来有了林哥儿才稍稍好了些,不过闲话也还是一直没有停歇,爹爹在外头也有人说些闲言碎语。如今咱们家添了两个哥儿,他们俩一下就把腰板都挺直了。”
锦心哼哼道“不可理喻。”
未心无奈“这是世情常态,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你这样说,父亲母亲知道了该伤心了。”
“我是说那些人。”锦心彼时正姿态随意而矜贵地坐在花园中的藤椅上,手上端着碗歇夏茶,闻言淡淡地掀起眼皮看向前方的花朵,面上神情极淡,带着些厌恶与不屑。
“见不得咱们家的生意如日中天,见不得大哥比他们家的子嗣都要优秀,也只能在这上头寻寻人家的短处来满足自己了。不知所谓。”锦心将手中的茶碗随意一放,一举一动都透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矜雅。
未心便微微怔了,凝视自己的妹妹,默默不言半晌,却忍不住笑了,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甚是生动,素日更显清冷寡淡的面容一下就明艳起来,明眸善睐容光焕发,仿佛昆仑的仙子落入人间了一般,因坐于百花丛中,更衬娇艳。
她带着几分无奈又似乎轻讽地摇头叹道“小小年纪,这样犀利做什么,说出来就不美了。总归咱们家过得好,他们就只有眼红和心里难过的份。”
锦心歪头看她一眼,正见她慢条斯理地扶了扶发间的珠花,神情颇为淡定安闲“就比如有些号称大族的,如今生意上每月的进项还不如我手中单单一个摘天巧。前回我碰到一个这样人家的女孩,盯着我的眼珠子都快红了,口中尽是酸话,可那又如何从前是她不如我,如今,是他们一家都不如我。”
未心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一派矜傲。
摘天巧的生意如今算是整个江南胭脂水粉界的头一流了,给她的底气自然是不同寻常的。
可以说,如今的她几乎与从前交际圈中许多人的父祖辈才是站在等一地位上的人,手边摞着的各种宴会的帖子不比蕙心的少。
一开始她还有兴致去了两次,后来干脆直接推掉不去了,想来也是觉着无趣。
与其用那个时间去参加宴会交际,享受别人的讨好拥捧,不如趁早将生意上的事处理完,好用余下的时间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从前每日都是闲工夫,可以慢吞吞安排日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等手上真有了事,忙起来恨不得成日不闭眼,才只能能悠悠闲闲地过日子有多难得。
摘天巧是新店铺,如今办起来还不到半年,虽然已经在金陵乃至整个江南立足,但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面临的处境也随时有可能从云端跌落到地底。
她不得不一步步慎重地走下去,偶尔还会向文老爷寻求教导意见。
而每每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就格外羡慕她那每天清闲自在的四妹妹。听说前儿个又是睡到辰时起,起身来点起一炉香,悠悠闲闲地描了两笔工笔,再慢吞吞地整理整理做插花之用的鲜花枝叶,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如此悠闲惬意,舒适得叫人眼红。
姊妹俩说的话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未心对锦心的悠闲生活有多羡慕这个大家倒是知道一些。
家宴上,蕙心一边挽袖将取了银刀来分月饼,一边笑着说起此事,文夫人含笑摇头感慨道“沁姐儿啊,生来就是享福的命。上头有长辈顶着,身边人都伺候得尽心又周全,如今又有了她三姐给她赚钱,可真是再没有比她舒心的了。”
如今文府的姑娘们,除了小小尚不知事的华心,年纪较长的几个,蕙心澜心未心如今都是课程满满。
蕙心算是唯一能够轻松些的了,她最大的课程是学习如何管理偌大的府邸同时协调家庭,至于人际打点上,她自幼长在金陵,金陵身为本朝龙兴之地,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江南的中心,她自幼便对各大族门阀都颇为熟谙,这一点不用再多学习。
而澜心则不然,她是要远嫁京都的,对方是尚书府门第,一嫁入京中就势必会搅进最为中心的那个圈子,哪怕只是中心圈子的外层,也轻易疏忽不得。
如今她正被逼着背诵学习京中豪门勋贵等等家族的谱系渊源,大到哪家因何起势、家门经历过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