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待三年,没想到阴谋算计离他这么近,若非恩师提前知会,他就陷于被动了。
关庭见程岩愁眉不展,道“此事你再好好想想,事关你的前程,勿要被眼前利益蒙蔽了。”
程岩“是。”
两人随后又谈了一些琐事,程岩临走前,关庭特意将他送至书房门口,道“你快二十了吧”
“等到八月,学生就年满二十了。”
“可有取表字”
程岩微愣,“未曾。”
关庭捻须一笑,“你既唤我一声恩师,我便为你取个表字如何”
前生,程岩的表字乃是县学里的夫子所起,如今关庭有此意,他哪儿会拒绝
关庭应该是早就想好了,不经思索道“岩从山,坚韧巍峨,便叫子山如何”
“子山”程岩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宿命轮回的玄妙,因为他前生的表字,正是“子山”
“多谢恩师。”程岩深深拜下。
不论前生的夫子,亦或今生的恩师,都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心性坚韧,宽仁豁达的人。
然而前生,他多半令人失望了。
今生,必然不负。
当天,程岩前脚一回家,庄思宜后脚就找上了门,见了他便问“恩师可与你提了那件事”
程岩苦笑着点点头,“提了。”
“那你”
“自然是拒绝了。”
还不等庄思宜松口气,又听程岩道“我可能马上要准备外放。”
庄思宜惊道“莫非你因此事得罪了恩师”
“恩师怎会这般气量狭小”程岩当即反驳,便将关庭所言细细转述一遍,“恩师是为了我着想。”
期间庄思宜神色数变,越听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却颓然地叹了口气,涩声道“是我连累你了。”
“这又怪不了你。”程岩失笑,“不过你二叔想要与你为难,为何荐我去内阁”
庄思宜“林阁老乃是庄明和的座师,你到了林阁老手下,很有可能会受到庄明和的辖制,我自然会有所顾忌。”
程岩“所以,你二叔觉得能借我威胁你”
庄思宜“怎么,阿岩不相信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程岩“我很荣幸”
庄思宜似乎想笑一笑,可笑容还未展开就冷掉了。
“如此看来,外放之事的确宜早不宜迟。其实我二叔的想法,甚至林阁老是否真心用你都不重要,关键皇上也想让你去内阁轮值。即便这次能避开,可隐忧仍在,且越往后,局势只会更加难测。”
程岩点点头,“我也有此担心。”
庄思宜眉头紧蹙,“可我刚成为太子侍读,无法与你一道外放”
程岩笑道“又不是此生不见了,三年不过弹指,平日年节往来,书信交流,必不会疏远。”
庄思宜见他说得如此轻松,心头莫名发堵,低声道“若真只是弹指便好了。”
程岩暗叹一声,其实他也有不舍,毕竟重生以来,他多半时间都和庄思宜一起。想到不久后自己将独身一人,亲人、朋友大都不在身边,心里难免有些抵触,如此境况很容易让他想起前生某段抑郁的日子。
但庄思宜情绪已非常低落,他不好火上添油,便道“对了,今日恩师还为我起了表字。”
“嗯”庄思宜果然提起些兴致,“叫什么”
程岩“恩师说,岩从山,表字便为子山。”
“子山子山”
庄思宜喃喃念了两遍,竟生出种莫名的熟悉感,想要探寻却又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他并未注意到,从他唇齿间念出这两个字时,程岩有片刻的失神。
多久了程岩自问。
若从前生算起,或许已快二十年,他都没听过庄思宜这么叫他了。
其实最初,庄思宜也不是唤他“阿岩”的。
程岩思绪飘远,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那一天夜里格外冷,程岩独坐院中,听着化雪时的滴水声,默默守着身前一座小火炉。
炉上正熬煮着一锅山药大枣粥,程岩搓了搓手,就听院门被推开了。
庄思宜见了程岩,明显一愣,“这么晚了,程兄还未睡”
程岩只觉得身上一下暖和了,笑着问“庄兄回来了你饿吗”
庄思宜朝他走来,瞟了眼炉子,“怎么还在熬粥你晚上没吃”
程岩不好意思地笑笑,“庄兄前几日受了凉,今日又被拉去诗会,想必没怎么吃。我便随意煮了点儿粥,好歹能养一养胃吧”
庄思宜看了他半晌,“那就多谢了。”
“别客气。”程岩欢快地盛了碗粥递给庄思宜,后者喝了一口,忽然问道“程兄可有表字”
“有。县学夫子为我取的,叫子山。”
“子山。”庄思宜低低念了遍,仿佛雪落的声音,“听起来真不错。”
“听起来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