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所有麒麟卫都拔出长剑,惨白的剑光反射出学生们惊怒的脸。
那头领瞋目切齿,显然已怒极,他剑指众人大吼“大胆你们敢违逆圣意是想要造反吗”
哪知林昭竟是个不怕死的,他挣扎道“圣意我看分明是仇阁老挟私报复,你们麒麟卫假传圣意才是大人,你敢对天起誓,是皇上派你们来的吗”
“对你们敢吗”
“将仇阁老的意思当做圣意,究竟是谁想造反”
学生们被热血驱散了恐惧,他们步步紧逼,麒麟卫却只能后退。
并非麒麟卫害怕学生,而是他们师出无名,不想、也不敢真对这些没有参与闹事的学生动手,一旦激起对方的激烈反抗,很可能酿成大祸,皇上非得剥了他们的皮
头领心里已盘算着如何能全身而退,但他并不想轻易低头,于是又一次恐吓道“谁再敢往前,别怪我的剑不长眼睛”
哪知林昭忽然从擒住他的麒麟卫手中挣脱,直接冲到头领跟前,大吼道“你来啊”
他手指胸口,“我林某无事不可对人言,哪怕是见了皇上,我依然坦坦荡荡就算今天血溅当场,你们也休想泼我脏水,休想辱我清白”
“放肆”头领暴怒,额头青筋直跳。他的剑尖转向林昭,后者却浑然不惧,浓眉高挑,双眼圆睁,抻着脖子瞪他。
头领面子上过不去,一剑就刺,他并非真要刺伤林昭,只是想逼退对方,手中其实留有余力。哪知人群中突然蹿来一人,挡在了林昭身前,头领收势不急,只听剑刃入肉之声,那人肩上竟被刺出个窟窿
“阮兄”
林昭扶住阮小南,惊慌地喊道。
头领见误伤了学生,忙乱地抽回剑,鲜血从阮小南的伤口飞溅开来,染红了众人的眼睛。
不知是谁吼了句“杀人了”,学生们脑子一热,蜂拥扑了上去,直接跟麒麟卫干起来
不过短短片刻,客栈前已混乱不堪。
学生们人多势众,加之满腔怒火想要发泄,麒麟卫却心有顾忌不敢大开杀戒,双方竟是战了个势均力敌。
程岩和庄思宜艰难地从人群中抢出了林昭和阮小南,前者还处于懵逼状态,后者捂着伤口,虚弱地冒出句方言,“瓦无系缩头乌龟”
程岩“”
若非此情此景,他真的想笑。
庄思宜见阮小南伤得不算很严重,稍稍松了口气,可望着眼前的混乱,他又拧紧眉头。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率先对麒麟卫动手,有理也成了没理。”
麒麟卫乃天子亲卫,他们此举还真有可能被叩上“谋反”的帽子。
程岩也有着同样的担心,可如今的情势已不受控制,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
他心一横,咬牙道“不能被动等着麒麟卫回去告状,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庄思宜瞬间领会了程岩的意思,眸光一寒,“好,就让皇上听见我们的声音”
是夜,顺天府大牢。
张怀野忍着浑身酸痛,和十来个学生盘坐在阴暗的牢房中。
他们这些人刚被抓进来就被狱卒揍了一顿,此时人人带伤,但都强撑着没有躺倒。
“张兄,你说上头会如何处置我们”一人小声问道,语气中显露出几分不安。
“怎么怕了”张怀野笑问。
那人微有恼色,正欲反驳,就听张怀野道“只要心中无愧,就该无所畏惧,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微光下,他的双眸闪烁着星亮的光,“就算朝廷不理解、皇上不理解,但百姓会知我们的勤勤之意,会明白谁才是真心为了大安”
众人静默了一瞬,片刻后,一名举子佯作轻松道“我还是头一回进牢房,这里又脏又矮,又湿又暗,真像那首正气歌里所写的。”
张怀野轻声一笑,“余囚狱中,坐一石室”
众人跟着笑起来,却听张怀野低低念了下去,“室广八尺,深可四寻”
他的声音微哑,但语调平淡舒缓,宛若催眠,稍稍缓解了众人的烦乱。
一句一句,渐渐有学生小声附和,突然,张怀野拔高了声音,“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吵什么”
一名狱卒提着长杆而来,敲打着狱门,“都给我安分点儿”
张怀野理也不理,声音更大,“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那狱卒勃然大怒,长杆伸入牢门缝隙,猛地抽在张怀野肩上。
张怀野闷哼一声,口中不停
“天地有正气”
声音不止来自于他,还来自于牢中其他学生。
狱卒耳中一阵嗡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牢房都震了震。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声声仿若擂鼓,狱卒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拿着杆子乱抽乱打,“你们这帮酸儒,还想不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