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的,他竟许你进来”
庄思宜“我给他带了那么多药材,又请了三位郎中来,这点儿要求算什么”
如今疫情紧张,尽管有巡抚大人的命令,不少郎中还是视武宁县为虎穴,不敢轻易涉足。而之前被派遣来的七八位郎中,已经调派了五人赶往其他受波及的府县。简而言之,武宁县人手十分紧缺。
程岩抿了抿唇,“那你来,你家人”
庄思宜笑了下,“除了我曾祖父,还有谁会在乎我而我曾祖父你也知道,但凡对庄家有利的事,他又怎会阻止”
程岩“真要能安安生生地熬过疫情才是利,若是”
庄思宜无所谓道“反正我人都进来了,还能回去不成留你一人在这里,我又如何放心”
程岩默默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心中难得有几分轻松。
可惜,时疫之下,这份轻松也维持不了多久。
初八,大宅中抬出了第一具尸体,对方是位老人,家就住在清溪村,程岩在家时偶尔也能见着。
老人很和善,时不时会给村子里的小孩子发果子或糖吃,见了程岩也总笑眯眯的,尤其在程岩考中案首之后,简直要把他吹上天。
原本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在某个深夜里被疫病夺走了性命
程岩坐在三郎床前,听着大宅外死者家人的哭嚎,用力握住弟弟的手。
而老人只是开始,接下来很多天,几乎每天都有尸体被送出大宅。
此时大宅内已有六十多个病患,不论青年壮年、老人孩童或是妇人都在其中,死亡的阴影盘踞头顶,不知下一个会轮到谁
更让人绝望的是,有两位郎中也身染时疫,其中一位正是张家老爷子
但即便再艰难,大家也要熬下去。
两座宅子仿若与世隔绝,宅门中的所有人都在绝望中寻求希望,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大年十五这天,村中许多人家都鼓起勇气送来了吃食,食物堆在两座宅门口,几乎将大门堵了个彻底。
百姓们愚昧又睿智,平时他们不敢靠近宅子,但心中却很明白,正因为宅中某些人的一片仁心,才换来他们此刻的安定。
晚上,庄思宜刚沐浴完,擦着半湿的长发走入房中。
由于照顾病患很容易被传染,小宅里也是二人一居,先头程岩和另个郎中住一块儿,等庄思宜来了,后者就请那位郎中换了房。
屋里烧着火炭,倒是不冷,庄思宜刚坐下,就见程岩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个瓷碗。
“你饿了”庄思宜挑眉问。
程岩没作声,走到他面前时将碗一递,“一碗长寿面,愿你吉乐安康。”
庄思宜呆了呆,其实他并没有忘记这天是自己生辰,只是见程岩每天忙里忙外,便刻意没说,以免对方分神。
没想到,阿岩竟记得。
他接过碗筷,低头瞅着热腾腾的一碗面,又抬头看着灯火下的程岩,最终愉悦地笑了,“谢谢。”
程岩也跟着笑起来,“今年没办法好好过,等明年,我再为你好生庆祝。”
庄思宜“说好了。”
程岩点了点头,“决不食言。”
庄思宜生辰后的第二天,朝廷派来的太医们终于到了苏省,其中包括一位院判,两位御医,四位吏目,共七人。
他们先到了南江府,在听说苏省已有二百七十余人染病,死者四十二人后,院判竟惊讶地表示“怎么这么少”
苏省巡抚很快黑了脸,院判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从苏省第一例疫病起,到现在已有大半个月,而东省疫情在大半个月后,死者已达数百人。”
巡抚神色稍缓,语气欣慰,“你们走得急,尚不知武宁县中有能人,想出了些防治疫病的办法,很是有效。我已着人整理出来,并发往省内各府县,包括东省,如今不敢说成功控制疫情,但比预想的情况好了很多。”
此话一出,别说院判,就连其他几位太医都面露讶然,等问明情形,院判当即表示要先去武宁县清溪村一趟。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次日中午抵达武宁县,还来不及修整就直接扑往清溪村,然而等他们进入那座大宅,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此时新春已来,寒冬未去,风依旧能吹得人哆嗦。但院中草木繁盛,绿萝满墙,还有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怒放,花红似火,仿若初升之阳。
这里,真是给病患住的
院判满腹疑惑,走向了第一间房。
他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一瞧,见房中虽门窗紧闭,但也摆满盆植,丝毫不显沉闷。
一位身着白褂,口捂白布的男子,正给位半躺在床上的老人喂药,那老人形容枯槁,颧骨凸出,一看就是带病之身,但精神似乎很好,还与男子分析着药中成分。
而另一张床上,同样坐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借着室内灯火,眯眼缓读。
老人面前还站着个小童,病容也